一家人一起出了車禍。
哥哥沒了。
媽媽殘了。
爸爸抑郁了。
爺爺沒多久也病逝了。
他的幸福人生,在車禍發生的那瞬間,就被徹底性的顛覆了。
其實在此之前,他們家看似幸福和諧的背后,就已經承受了不算輕的時代之殤。
只是他年紀小不懂罷了。
他出生于1993年。
在那個年代,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還很嚴格呢。
在帝都這樣的大城市市中心,想偷著生二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當時他父親在體制內工作,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芝麻官。
母親是小學音樂教師。
哥哥在母親的棍棒調教下,三四歲就展現出了鋼琴天才的一面,五歲開始就在市里拿獎了。
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身體都很健朗。
他們一家人享受著天倫之樂,小日子過的可以說是風調雨順,幸福又美滿。
但他的偶然出現,讓他們家的好日子發生了巨變。
他母親意識到懷上他的時候,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看著B超里他已成人型的嬰童模樣,母親怎么都不舍得把他打掉。
他們一家人天性善良,也都不想他就這么夭折。
于是就只能犧牲他父親的工作了。
一家人頂著壓力讓他呱呱墜地了。
他父親不出意外的被單位辭退,從一個人民的小官,變成了在胡同口開雜貨鋪的辛苦小老板。
他家開的小店叫“風云雜貨鋪”,聽名字好霸道,但這不過是家里人對他們兄弟倆的一番期許罷了。
江東流在前店后家的胡同里成長,每天都能吃到雜貨店的零食,那樣的童年有多美好,相信沒開過雜貨店的人家孩子是想象不到的。
雖然那時總有一些調皮搗蛋的孩子說他是小姑娘,用各種戲謔的稱呼笑話他、惡心他。
但有大他五歲的大哥給他撐腰,再加上他自己的拳頭也著實很硬。
在童年那些有關男孩聲譽的戰爭中,他體會到的更多的還是勝利的快樂。
他奶奶走的很早。
他才剛記事時奶奶就走了。
對于親人的逝去,童年的他,不過是大哭一場就過去了,沒給他造成太多的困擾。
記得奶奶走了以后,每年夏天他都會從鼓樓的家里去到安河橋北的姥姥家,在姥姥家過上一段時間。
他至今還記得當木工的姥爺親手給他打的彩漆小木馬有多么可愛。
記得第一次騎那個小木馬,漆還沒干透,他等不及就胯了上去,還是光著屁股騎的。
結果沾了一屁股的綠漆,洗了一個禮拜都沒洗干凈。
那時被家里人戲稱為“綠屁股小鬼”,他很生氣,蘋果臉總是鼓的圓圓的,小眼睛瞪人的樣子可愛極了。
現在唱著《馬馬嘟嘟騎》回想那段童年往事,回憶姥姥姥爺慈祥的微笑,回憶媽媽哥哥故意氣他的神情,真是有種如臨夢境的幸福幻覺。
只可惜,夢總是會醒。
幸福也不像悲傷一樣永恒。
幸福是有終點的。
他們家幸福的小轉折,大概就是從他要改名開始的。
那件事是他自我意識覺醒的開端。
受到哥哥的影響,他心中叛逆的小火苗開始慢慢的燃燒了。
不過真正讓家里大人煩惱的,是他那位徹底進入了叛逆期的扛霸子大哥。
他哥原本是他們家的鋼琴小王子,從小就被媽媽重點栽培。
小學時期,他哥把市里所有能拿的少年鋼琴獎項都給拿了個遍,是鼓樓地區遠近聞名的音樂小才子。
但或許是兒時受到的棍棒管教太嚴格,盛名給他帶來的壓力也太大。
上初中以后,他哥突然就放飛了自我,愛上了涅槃,迷上了搖滾,搖身一變,從鋼琴小王子變成了搖滾小流氓。
自那以后,老媽的教鞭就再也驅使不了他哥踏踏實實的練鋼琴了,電吉他成了他哥的最愛。
也是從那時開始,敢于在父母的混合雙打中堅持自我玩命反抗的大哥,成了江東流少年時期的精神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