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幽幽燭光,李氏卻極為心疼,說:“主母,還是,還是將蠟炬熄了吧……”
“老夫人,你,你不要再如此稱呼奴。”甘氏回神。
她面對陸寧,尚有矜持,從頭到尾,未稱呼陸寧為“主君”或“主人”,也不曾自稱為奴為婢,雖恪守奴婢之禮,應答自稱合乎禮節,但自有其矜持。
只是,在這個對自己還是恭敬異常的慈祥婦人面前,甘氏卻沒有了那些矜持,實則便是以往,她又何嘗不希望有李氏這樣一個慈愛的母親,便如疼愛其兒子一樣疼愛自己憐惜自己,而不似自己親人,為了家族更為興旺,要將自己送給一個糟老頭子聯姻。
是以,將李氏奉為母親一樣尊重,她并沒有什么糾結的。
但是李氏,心里卻別扭極了,以前高高在上的主母,現今卻成了自己的奴婢,對自己三步一鞠躬五步一磕頭的,她直覺得若時日長了,自己怕是要折壽。
聽李氏要熄滅蠟炬,甘氏應了一聲,聘婷來到燭臺前,“老夫人可早些歇息,明日晨起,也能見到縣公第下!”一邊說一邊準備吹滅蠟燭。
便在此時,外面匆匆腳步聲響,卻是甘氏以前貼身婢女小翠,跑進來急急的道:“主母……”隨之省起,忙拜倒,對李氏道:“老夫人,主君回來了!”
她的主母本是喊甘氏,突然回神,要說她和甘氏,本是主仆,現今卻同為婢女,這種身份轉換,對她也是煎熬,在人后她仍然以主母對甘氏,但在人前,卻是要同等身份,這令她很有心理負擔。
同樣,甘氏面對小翠,又何嘗不是極為羞愧,主母變為婢女,面對自己以前的婢女,這種心情,又是何等窘迫?
說話間,外面已經有腳步聲,陸寧大步走入,見母親也沒睡,微怔后見禮,說道:“娘親,兒要帶甘夫人出去一趟,您早些歇息。”
現在這個世界,夜間趕路特別兇險,對母親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從縣城到甘家村雖然僅僅三十多里路程,但老媽知道自己趕夜路,那得擔心死。
所以,陸寧并沒有明說。
甘氏和小翠都是一呆,如此深夜,要攜甘氏出門,怕是沒什么好事。
“你要帶主母去哪里?”李氏同樣臉色微微一變。
陸寧笑道:“母親放心,只是去城里,不用幾日就回來。”
滿心以為能敷衍過去。
誰知道,李氏臉色立時變了,她突然伸手就給了陸寧一巴掌,重重打在陸寧肩頭,“你,你個忤逆子,若沒有主母,你我早已凍餓而死!你現今,卻對恩人如此,你,你,我不活了!……”說著話,又連連怕打陸寧。
她的巴掌說是重重打在陸寧肩頭,實則又有幾分力氣?拍了幾下,手疼得厲害,便頓足捶胸的哭了起來,“你翅膀硬了,我現今是管不了你了,就讓我死了吧……若不然,我這老臉,如何再見主母?!……”
陸寧一直不事勞作,家里卻要變賣田產,李氏每日幫人漿洗到深夜貼補家用,手上全是老繭,更落了一身病,她卻從來沒怨過一句,更沒罵過陸寧一聲,對陸寧,那真是慈母多敗兒一樣的寵溺。
但是今日,她卻痛罵陸寧忤逆,尋死覓活的,陸寧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
有些傻眼,陸寧心說這是怎么了這是?忙跪下,問:“母親,可是在這里住的不舒服?那等我回來,幫你改造房舍,如同舊居如何?”老媽這是有貧窮病嗎?不習慣富貴?
“你,你,你氣死我了?你還要去是不是?!還要幾日?!”李氏氣得直往后栽,甘氏和小翠忙扶住,連喊著“老夫人息怒。”
“這,到底為何事?”陸寧莫名其妙,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主君,您要將貴兒……送給何人陪侍?老夫人應該是生您這個氣,您,您還是三思啊……”小翠眼淚汪汪的,一邊給老婦人撫胸,一邊哀求,她稱呼“貴兒”時極為含糊,不敢直呼前主母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