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差事辦砸的話,和以前闖的禍可完全不同,只怕,從此在家族中,再無他的立錐之地。
卻不想,東海公上門,竟不是來逼債,而且,要將近萬貫到手的銀錢還給自己,而只要這差事沒被自己搞砸,其他的,便都有得商量不是?三十萬貫雖然是巨款,但慢慢還總有還清之日,如果差事砸了,自己以后就全沒了未來,父親震怒下,趕自己出家門都有可能。
抱著陸寧大腿,葛四郎哭得泣不成聲,第一次,遇到這樣令人絕望的絕境,卻不想,被眼前這人拉了上來,這一刻,好像欠這家伙三十萬貫也好,一百萬貫也好,都不是那么太重要的事,他就好像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如今陰霾散盡,苦盡甘來,他哭了個昏天黑地。
從出生到現在,他也沒經歷過如此劇烈的情緒轉變,沒有如此大喜大悲過。
“先說說吧,你近期能給我籌到多少款項,不動用這十萬,而是用你的私房錢。”
東海公略有些不耐煩的聲音,令葛四郎打個激靈,這才明白過來,三十萬貫的巨額債務,已經落在了他腦門上。
爬起身,看著東海公有些嫌棄的蹙眉看他錦袍上被自己抹的鼻涕眼淚,葛四郎又突然覺得有些好玩,東海公,好像很萌的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
陸寧無語的看著他,這家伙,腦子絕對有問題,這才是有癔癥呢。
“我想想啊,我可以支配的本錢,有一萬多貫,嗯,那個我可以賣了,還有那個,嗯,揚州的宅子里的王右軍的那幾幅字帖,嗯……,是了!”葛四郎眼睛又一亮,“還有家父有一寶貝,但我早用贗品替代過,真品我拿出去炫耀,但家父不識得真品贗品,所以這寶貝我可以為東海公拿來,但東海公需收藏,家父百年后,才可拿出來售賣,不然,事情就會穿幫。”
陸寧無奈的看著他,這是葛員外的親兒子嗎?這家伙,難道是被刺激的,有了斯德哥爾摩癥候群的癥狀,也是,他自幼都沒受過今日這種煎熬吧,巨大的壓力下,自己這個債主反而幫了他,令他對自己,產生了某種奇異的感情?
陸寧立時就覺得一陣惡寒。
“這些東西,加我自己的私錢,折價四五萬貫總是有的……”葛四郎訕訕的,好似算下來后,這數目,不太好意思說出口,有點小。
是啊,三十萬貫的債務呢。
陸寧卻是眼睛一亮,第一次,和人對賭后,能短時間拿到這許多錢財實物,笑著拍了拍葛四郎的肩膀,“好,那就先這些吧,其他的,慢慢來,對你,我就不收利息了,其他債戶,可都是年利一分!”這屬于真的能還的起的,倒不用非榨干,讓他鋌而走險搞的在家族中身敗名裂,那屬于竭澤而漁。
“東海公,你收多少利,我聽說來著……”葛四郎有些哽咽的看著陸寧,真是個好人啊,對我另眼相待,只有我,他才不收利息。
陸寧前世今生,愛他的有,恨他的有,怕他的,更是不計其數,但第一次,有人給他發好人卡。
陸寧自己卻不知道已經被發了好人卡,只是點點頭:“你知道就好,這錢,不急,慢慢來,你可別胡鬧,在家里闖禍!”
葛四郎眼圈又熱了,多好的人啊,這么關心我。
“東海公,我,我有一事,好生后悔,我不該寫信給燕王,罵了你一通……”葛四郎一臉懊惱的看著陸寧,就好像在說,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陸寧趕緊把目光轉開,咳嗽一聲,“那也沒什么,你寫信不寫信,對燕王和我的關系,造不成什么影響,他是肯定要落子給我難堪了!”
葛四郎更是有些哽咽,東海公,這都不怪罪我,真是寬容大量的活菩薩似的好人。
陸寧揮揮手:“我走了!”實在受不了他的眼神,估摸著,這受刺激的勁兒過去后,想明白過來,這廝只怕會跳著高痛罵自己,所以,還是趕緊溜之大吉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