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深秋,從陸寧來到河北之地,夏天之時,降了幾場大雨,令百姓們極為憂慮的旱情得到了緩解,原本以為的夏季大旱并沒有出現,很快好事者便將天降甘霖和河北三鎮歸齊聯系在一起,齊王殿下成了真命天子,在民間越傳越神。
此時站在瀘沱河旁,陸寧看著浩浩蕩蕩江水,嘆息道:“滄海桑田,不知道千百年后,這神州大地是何等模樣?”想來,史書和自己所見史書,已經完全不同了吧?
身側,俏生生站著尤五娘,她似水美眸中,除了崇拜還是崇拜。
猶記得去年也是這個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時,被他嚇破了膽,那時候,雖然知道自己即將委身的這位主君不是普通人物,卻又哪里會想到?短短一年多時間,主君已經是聞名天下的大人物,手握齊魯河北之地,號稱擁兵十余萬,齊魯河北軍民,更是交相稱頌、盡皆歸心,跺跺腳,北壁山河也要顫上一顫。
他站在江水旁,感慨“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時,那悲天憫人的樣子,簡直,讓人心里都要化了一般。
“主君,明日我們就回山東府么?”尤五娘小心翼翼問,唯一的遺憾,就是雖然陪伴主君幾個月,但終究,主君還是日日獨宿。
陸寧微微頷首:“是,明日便回。”
深州的河北大營已經整合完畢,各州政令也算通暢,也該是時候回轉了。
青州的青銅炮及火藥場,不知道怎樣了,要回去給他們出出點子。
登州的船廠,倒是沒什么自己可以指點的,招遠衛的金礦銀礦,正大量開采。
自己卻是在琢磨,要不要在境內推行類似交子的紙幣以活躍經濟,東海的紙幣,算是很成功,但畢竟僅僅一縣一地,如果在整個齊魯發行紙幣,又是另一回事。
實則宋代在川蜀發行交子初期也極為順暢,后來衰敗不過是宋之朝廷鼠目寸光,眼見這發行紙幣實在是生財之道,就大量濫發,終于使得交子的信譽破產。
自己如果在齊魯發行紙幣,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當然,必須要有足量貴重金屬儲備是必須的,招遠衛對金礦銀礦近乎竭澤而漁的開采,就是要短時間大量增加國庫的貴金屬儲備。
也是,為自己發行紙幣鋪路。
“對了,你尋覓親人的事情,如何了?”陸寧突然問。
幾年前,尤家因為戰亂且得罪權貴要被抄家,是以北遷,卻不想準備投靠的親人已經因為戰禍生死不知,宅子都被燒的精光,爾后尤家和流民遇到亂軍,尤老三和尤五娘與家人失散。
現今,自己已經統御大片土地,尤老三又是包打聽的頭頭,這包打聽,也漸漸在齊魯各地現今更來河北發展眼線,又有商人作為眼線進入河南地,幫尤五娘尋找親人蹤跡也不再是什么遙不可及的事情。
尤五娘聽陸寧的話,粉臉一黯,輕輕搖頭。
對親人她又如何不思念?只是當今之世,茫茫天下,想找到失散的親人根本就再無可能,是以前幾年,她和三哥盡力忘記此事,便是兩人閑聊也極力回避這個話題。免得無謂傷心。
卻不想主君突然間就成了一方雄主,統治之地域越來越廣,又有眼線遍布各地,如果父親及兄長、妹妹在主君統治之地,便有機會找到。
主君更主動要三哥,尋找自己親人。
“主君操勞國家大事,不要為妾身的事費神了。”尤五娘說得是真心話,主君現在,怕是志在天下,能主動想著自己親人,真是君恩比天高,要時時惦記,可就令人惶恐了。
只是說話時,心里輕輕一嘆,父母兄長妹妹他們,生活應該很艱難吧,但只要還活著,那就是最幸運之事,千萬可別,有什么意外……
想想當年,父親從小就看不上自己,因為生自己時,他夢到了一只雪白狐貍進宅,是以,一直背地說自己是狐媚子轉世,甚至名字都不給自己起,反而妹妹就有名字。
甚至遇到戰亂又得罪權貴北逃,也說是自己妨的家宅不寧。
不過現今思及,卻都沒什么了,只盼家人,還都活在世上,那就別無所求……
看到尤五娘神色黯然,陸寧正想說話,突然轉頭看去,卻是一隊騎兵沿著官路正疾馳而來,河畔下一隊隊重甲侍衛親軍,立時警覺起來。
這隊騎兵到了近前,為首的卻是河北大營招討使、右龍虎軍指揮使陸興。
他下馬快步跑過來,在陸寧面前,還是昔日忠仆,又哪里有平素軍營中一方禁軍大佬的作派?
侍衛親軍自不會攔截他,但到了幾十步外,幾名手握彎刀的排風婢還是擋在了他面前。
陸寧雖然說過幾次了,諸太保及親近大臣直接放行,但排風婢們,卻是恪守作為最貼身護衛的規則,每一次讓外人近身,都要得到陸寧首肯。
當然,對貼身侍衛來說,這是絕對正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