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的話一入耳,崔氏心頭兒的小火苗,不由又竄了起來。
可奇怪的是,這一次她還是沒有揍何瑾的沖動,心中忍不住嘀咕:怎么回事兒,今天怎么感覺跟撞了邪一樣?
于是,她氣呼呼地一擺手,道:“好,好,既然這樣,老娘不管了!”
可崔氏這里沒了脾氣,陳銘那里卻真心惱怒了起來,道:“何小官人,老夫知曉你聰慧伶俐、心計過人,然而心比天高,終抵不過命比紙薄......”
這番話,很有教訓的意味了,顯然在怪罪何瑾不識抬舉。
可何瑾卻不以為然,仍舊微笑道:“陳師爺誤會了。在下并非好高騖遠,也知這親隨差事兒,要搭上師爺在知州大人面前的一個人情。師爺這般高風亮節、投桃報李,在下是心領的。”
陳銘面色一動,聽出何瑾自有謀算,不由認真問道:“那何小官人,你想謀個什么樣的差事兒?”
何瑾微微一笑,吐出兩個字:“書辦。”
陳銘當下失色,不由習慣性地捏起了山羊胡,隨即又拍腿大笑道:“妙啊!這差事兒是衙門從良民中僉選充任,而且負責一房的具體公務,的確要比當個只能狐假虎威的親隨強多了。”
畢竟是衙門里的師爺,他當下便明白了何瑾的意思:謀個親隨的差事兒,那要搭上自己一份人情。可謀個書辦的職位,自己只不過負責舉薦,自不用欠任何人。
可就在陳銘眉飛色舞的時候,何瑾卻依舊悠悠一嘆,道:“陳師爺,你還是沒想明白......當個親隨不過能傳達下大老爺的意思,于師爺而言,毫無用處。”
“可當個書辦,卻便相當于師爺,在衙門里一房安插了一枚眼線。”說著,何瑾隨后又是語重心長,道:“陳師爺,我這是在幫你啊......”
這一下,陳銘悚然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何瑾:小子,你莫非真是妖孽轉世吧?
因為何瑾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陳銘雖是衙門里的師爺,但嚴格來說并不算衙門序列編制里的人。
師爺不是官員,不領朝廷的俸祿,領的是官員的雇傭金。他們靠玩筆桿子,幫官員處理日常事務,出謀劃策,是官員的私人顧問。
這樣的角色決定了只有官員有威勢,他們才會隨之水漲船高。而如今磁州衙門里,大老爺初來乍到,他陳銘自也沒什么倚靠。
可一旦何瑾進入了衙門里任何一房,那便有機會接觸一房的公務。如此兩人暗通曲款,陳銘自相當多了條眼線和一個幫手——這是雙方互贏的局面啊!
想到這里,陳銘這下才擺正了心態,再不敢將何瑾當一個晚生后輩,而是真正當成了一個合作者,甚至是一位忘年良友。
一認真思忖起來,陳銘隨后面色就凝重了:“可是何小官人,衙門里的書辦,也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加之老,老夫不善迎奉往來,在衙門里也說不上什么話......”
何瑾仍舊不疾不徐、成竹在胸的模樣,道:“陳師爺放心,只要您保證衙門的僉選公平公正,在下便有十足把握,能當上一個書辦!”
“好,好!.......”陳銘聞言大喜,起身言道:“既如此,那老夫便去衙門招呼打點一番,明日此時,便來領小官人前去報名!”
計議商定,陳銘便樂呵呵地告辭了。
而送走陳老爺子的何瑾,不由自信回頭:他覺得,自己的這一番精彩表演,總算該鎮住老娘了。
然而,想不到剛一轉身,勝利的笑容還未綻放。他便看到一事物,猛然沖著腦袋砸了下來!
捂著被砸疼的腦袋,何瑾委屈得簡直快要哭了:“娘,兒子都找到差事兒了,你為什么還打我!還有那笤帚疙瘩,什么時候又回你手里的?”
可崔氏看著齜牙咧嘴的何瑾,卻釋然一笑,才收起手里的笤帚道:“嗯,這下應該沒錯了......瑾兒你不知道,剛才有那么一瞬,我都以為你不是我兒子。”
啥?
兒子太優秀了也要打?
當娘的,難道都這么不講道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