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何瑾這是有了好事兒,還不忘拉扯舊恩人,要帶著陳銘一塊兒去獻策露臉。
陳銘當然也清楚,這次何瑾根本用不著自己,偏偏人家如此仗義。他真是恨自己早年潦倒沒成親,否則現在能有個孫女嫁給何瑾,那該有多好啊!
孰料,就在陳銘滿心感動的時候,何瑾又來了一句:“老爺子說哪里去了,我能有今日,也都多虧老爺子誠心幫襯。別的不多說,以后每年的碳敬,肯定是少不了您老的。”
這下,立于風雪中的陳銘,不由真的淌下了渾濁的老淚:記得當年,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一心要嫁給自己的。自己當初怎么就那么犟,怎么就沒娶了人家生個娃,讓娃再生個孫女啊!
算了,不想了,想多了也是淚......
好一會兒后,陳銘才堅強地擦干淚,鄭重其事地對何瑾言道:“小子,老夫認準你了。別人都說你貪婪無度,但老夫卻知你貪亦有術。以后但凡還用得著老夫,老夫必披肝瀝膽、竭誠相報。”
何瑾當即連連寬慰。隨后,一老一少走向了去衙門的路。
而此時,簽押房中。
姚璟又一次對著滿桌的飯菜,毫無食欲,愁眉不展。眼望著窗外的雪花,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小半生。
他乃淳安人,自幼便有著‘神童’的美名,聰慧機敏。
淳安一地自古人杰地靈,妥妥的進士搖籃基地。可就是在這樣科舉的死亡小組里,姚璟也一路浴血拼殺了出來,考上了進士。
只可惜,一地之才終難與一國俊杰爭輝。殿試成績出來后,他只得了二甲最后一名。
這樣的成績換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會叩謝蒼天、感念祖墳冒了青煙,吊著車尾也混入了進士隊伍的行列。
可到了姚璟身上,他卻覺得這是一種恥辱,竟想著罷了這次的功名,三年后再來一雪前恥。
此事,一下都驚動了朝廷。
瓊林宴上,弘治皇帝特意召他覲前,溫言勉勵:“姚愛卿,朕要的是能牧守一方、安邦定國的賢才,可不是進士榜上名次的高低......”
這話深深刺激了姚璟的心,一時激蕩下,便斗膽請求弘治皇帝賜予他官身,做出一番成績來。當今圣上也感念姚璟這番報效盡忠之心,特準吏部安排了他磁州知州一職。
到了任上后,姚璟便想著將一腔所學、圣人之道,播撒在這片中原大地上。可孰料他胸懷大志、苦心孤詣想做出一番事業時,才發現書中所學與實際大相徑庭。
滿肚子的圣賢經典、微言大義,在烏煙瘴氣的衙門里,根本毫無用處!
幾乎所有的權力,早就被下面那些奸猾的污吏架空,令他想做些什么事兒,都感覺處處掣肘。
可身負圣君托付,代天子牧民一方,那就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心中的信念又一直在告訴他,必須要排除萬難、有所作為!
尤其上任初,他聽從建議考察過民情,知曉磁州城里有不少饑寒交迫的孤苦百姓。眼見這漫漫的凜冽寒冬將至,每一個凍死的人,都足以令他心疼的厲害。
可就在姚璟自怨自艾、自我折磨時,親隨卻推門而入,歡喜言道:“大老爺,陳師爺帶著何典吏來了,說何典吏有了解決城內外孤苦百姓的法子!”
“何,何瑾?”姚璟悚然一動,隨即便是大喜,激動拍案道:“不錯,潤德心懷仁義,最主要的是聰慧有謀。蒼天有眼,我怎么忘了還有這么一位智囊?!”
言罷,不待親隨轉身去請,姚璟竟親自跑到了門外,對著何瑾親熱招呼道:“潤德,快快進來!”
一旁的陳銘見狀,雖說心里也知會是這幅場景,但還是忍不住有些發酸:大老爺,你不能這樣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