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全衙上下的面,姚璟就是再想袒護何瑾,也不能做得太過分。無奈之下,他只能讓值堂親隨接了狀紙。
可隨后看上一眼,面色不由凝重起來。
最后看完時,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放下狀紙,凝肅開口問道:“何瑾,你這狀告之事可屬實?”
“人證物證,卑職已命人辦妥,大老爺開堂審問一番便知。”何瑾也鄭重回復,隨后恭敬一禮道:“請大老爺升堂!”
姚璟慎重地望著何瑾的眼神,看出這眼神里沒有任何退縮和膽怯。
隨后,他氣勢不由一變,威儀如山,開口道:“好!按照禮制,如此大案,非但要升大堂,更要敲響登聞鼓!來人,著命即刻去辦!”
很快,咚咚咚的鼓聲響遍整個衙門......
一旦鼓聲響起,非但要召集所有胥吏衙役,更還要聚攏百姓旁聽——例如上次生員們鬧堂一事,滿城皆知,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此時衙門里的書辦幫差們,一個個還都不知怎么回事兒,可隨后聽到消息......禮房那里快吵翻天了!
“押上,我賭何令史贏!”
“何令史是厲害,可劉不同卻是只笑面虎。姜還是老的辣,我押劉吏目!”
“你懂個屁,何令史邪功護身,上司克星,就算劉不同也不行!......”
衙門外聽到鼓聲的百姓,也罕見地看到,那些門禁卒子將儀門的柵欄撤開了,擺在了大堂的門前。
有知曉登聞鼓意義的百姓,壯著膽子向平日從不敢進的衙門走去,果然看到大堂這里此時已人人肅穆而立。
是的,是大堂,而不是平日理政斷案的二堂。
升二堂時,知縣一般只穿戴公服,使喚的吏役一般也限于值堂書吏和經承差役,與事件無關之官吏則不必出現。
可升大堂則縣官必須穿戴朝服,六房三班吏役都要齊集排衙,其鄭重程度遠高過前者。按規制,一般只有宣讀圣旨、奉旨辦差、或者有特別重大案件時,才會升大堂!
此時整個大堂當中,彌漫著一股凝重肅殺的氣氛。不用衙役們吩咐,這些百姓便自動噤了聲,等待著大老爺升堂。
后衙的姚璟,已沐浴焚香完畢,除掉公服換穿上了朝服。
穿戴完畢,他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由感到沉重的責任壓在肩上:為天子牧民,為百姓主持公道,正是自己穿這身朝服的意義啊!
縱然這些時日,自己已漸漸在衙門里打開了局面,其中少不了劉不同的一份配合。但倘若何瑾的狀告屬實,他也絕不會只因為這個,便徇私枉法!
想好這些,一臉堅毅的姚璟走入大堂坐定,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諸位同僚、鄉親百姓,今日擊鼓,是要審理一樁多年前的人命積案!此案涉及朝廷命官,本官不敢不慎,故而才會如此。”
話音落下,何瑾便帶了一人上堂。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婦人,她衣衫單薄、蓬頭垢面,看起來困苦至極。尤其雙目干涸,早已不能視物,全靠何瑾的攙扶引導,才能慢悠悠地來到這里。
“劉不同,你來看看這是何人!”
其實,自何瑾一帶這老婦人上堂,劉不同便已發覺了。
一看到這婦人,他先是恍惚了一下,可隨后便面色劇變,忍不住失聲驚詫:“怎,怎么可能是她?......”
而此時,老婦人一聽劉不同的聲音,孱弱的身軀猛然顫抖起來。終于某一刻,她陡然跪在了地上,仰天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