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聞言,頓時雙眼一亮。
但隨后,那眼神兒就黯淡了:“娘,你別鬧......兒子問過師父和韓訓導了,想寫好一篇八股文,沒個十年八年功夫是不行的。而且,自己也苦思了七八天,發現這八股文真的無懈可擊。”
“哼,你的確聰慧伶俐。但總不會狂妄到認為,一人七八天的苦思,能敵得過全天下讀書人百年的摸索總結吧?”
一聽這話音兒,何瑾不由狐疑道:“娘,你真有法子?”
“當然有。”崔氏跟做賊一樣靠近何瑾,小聲地說道:“瑾兒,你想過沒有,八股文無論多苛難繁瑣,可終究只是一篇文章。”
“你現在已經懂了它的格式,只需反復揣摩考官的文風,然后再選擇一些詞句尖新、中正平和的范文,日誦數篇。待長天日久、勤加練習,便可熟能生巧,下筆如有神。”
何瑾聽得目瞪口呆,但隨即便明白過來了:“娘,你的意思是‘吟得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偷’?”
“不,八股文比作詩還簡單。”崔氏聞言冷笑,道:“作詩必然要有感而發,可八股文一切都以朱子集注為圭臬,一知半解或根本不懂都沒關系。”
“只需腦子里有大量的范文詞句積累,到時候移花接木,連綴成文。只要文可對題,格式就絕不會錯,文采和內容也有保證。這樣的八股文,肯定是可以得高分的。”
何瑾聽后,整個人只覺腦中有一道閃電劈過,立時將無盡的黑暗撕開幾道光明:自己這老娘,簡直就是......嗯,就是及時雨啊!
雖說這法子投機取巧了些,但絕對夠實用。
畢竟,朱子只給四書做過注,四書加起來也沒多少句子,適合出題的更是不到一千句。翻來覆去,萬變不離其宗,題目也就那么些個。
而且最大的好處,便是這樣一來,只走腦不走心,自己不用再忍受八股文的思想摧殘。扔掉了思想精神包袱,走向了通往功名的終南捷徑。
可驚喜之余,一個大大的疑惑,不由隨之涌上了心頭:“娘,這等好法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崔氏的目光不由開始躲閃,道:“這,這又算不得什么大秘密。在江西、杭州那些文教興盛之地,不少官紳鄉宦其實都知道。只不過,他們都想著越少人知道越好,各家自然不約而同地瞞下了。”
何瑾點點頭,心下默然,這年代沒有網絡沒有報紙,人們的生活十分閉塞。
那些只知道閉門苦讀,從不參加省城文會之類活動的貧寒士子,根本無從知曉這些門道。只能硬下苦功夫,卻難免吃力不奏效,很多便因此讀成了書呆子......
只不過,老娘的回答明顯避重就輕啊。嗯......江西、杭州文教興盛之地,老娘難道是那里的人?
何瑾也知不能逼得太緊,又轉移話題道:“那師父也是江西人,他為何不跟我說?還有,娘既然也知道,又為何不早點兒說?”
崔氏這下就面色一赧,無奈道:“還不是你這皮猴子跳脫孟浪,死讀書也能磨磨性子......沒想到你真心辦一件事兒,就那么投入認真,娘這不才怕你走火入魔才說了。”
何瑾還能說什么?
只能郁悶地拿過了老娘手里的紙張,道:“這些就是娘選好的范文?......兒子今晚便揣摩一番,看看能不能寫出一篇八股文來。”
這一夜,何瑾感覺如獲新生,心無旁騖地開始了新一輪的學習。
只不過,他不知衙門的后院兒里,姚璟正拎著一根鞭子,上面竟然還帶著幾根倒刺兒,惡狠狠地說道:“皮猴子,為師待你明日來衙門時,一定要好好試試你的皮有多厚!”
“哼,教不嚴,師之惰......不好生向學,還敢縱馬逃課、貪財好色,看來不打是萬萬不行了!......”
這一夜,姚璟心頭怒火中燒不止。
在院兒里用心演練了一圈兒鞭法后,才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了。只等著明日的朝陽,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