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簽押房的門,一直到蹙著眉的陳銘,忍不住開口向何瑾抱怨:“小子,你今日為何要這般打擊大老爺?”
“我打擊師父?......”何瑾一臉夸張和幽怨,道:“老爺子你說話要摸摸良心的好吧,師父一廂情愿地差點把我弄成書呆子,這事兒我找誰喊冤去?”
一聽這個,陳銘也無話可說。
但隨后他一捋山羊胡,又狐疑了起來:“還是不對,你小子極為隱忍、一步三計,行事必有所圖。”
“當初汪卯明、劉不同那般搞你,你都藏得不露分毫。況且大老爺還是你師父,對你也算不錯,你不會無緣無故就來這一出兒的。”
何瑾聞言,才不由嘿嘿一笑,道:“知我者,陳師爺也。實不相瞞,這次略微打擊一下師父的觀念,其實是想謀一下明年縣試的案首。”
“案首?......”陳銘先是一愣,隨即便恍然大悟:“你小子,果然奸詐奸詐的。看來,明年的秀才功名,你是志在必得了。”
身為衙門師爺兼一位老秀才,陳銘當然知道從平民考秀才,要連闖三關:分別是由知縣(州)主考的縣試、知府主考的府試、本省提學官主考的院試。
雖然最后的決定權不在知縣(州)手里,但是官場也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縣試時由知縣(州)選定的案首,哪怕再差,府試和院試都不會被淘汰,肯定可以拿到秀才功名。
尤其像姚璟這般簡在帝心,上任第一年便聲名鵲起、政績斐然的知州,知府和提學官為結個善緣,更是會大開綠燈。
如今已近年關,明年縣試將至。何瑾屬于臨時才抱佛腳,沒有十足的把握憑真本事兒考取功名,自然想從潛規則這里圖謀一二。
但這前提便是,姚璟必須改變一些觀念,否則何瑾基本上是沒什么希望的。
“你小子深謀遠慮,步步為營,真是令老夫汗顏不已。”
望著眼前這位青蔥少年,陳銘真是不得不感慨:人跟人之間,有時差距實在太大了。
人家才十四歲,便考慮著為自己的未來,抓住一切時機......當初自己若有他十之一二的聰慧,恐怕也不會半生潦倒。
不過,這話剛說完,他又不由面露難色:“小子,你可莫要忘了福禍相依的道理。”
“身為大老爺的弟子,你可以在衙門里橫行無忌;可若是在考試中,這便是大大的弊端了。”
“師父點了弟子為案首第一名,傳出去必然會受人質疑和指責的。大老爺就算是為了避嫌,也不太可能將這個案首給你。”
何瑾聞言,卻不由嘿嘿一笑:“師爺,你覺得這個難道我就沒想到嗎?”
陳銘一愣,旋即苦笑起來:不錯,自己都看出來的事兒,這個算無遺策的小子又怎可能沒料到?
隨后,他不由張了張嘴,想要問問何瑾究竟有啥打算。
可剛要開口,就忍不住又苦笑起來了:還問什么問啊......這小子一貫的作風就是‘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制造困難都要上’。而且行事前密不透風,自己就算問了,他也不會透露半分的。
陳銘這里不說話了,可何瑾那里卻開始了,眨動著靈活的眼睛,道:“既然師爺全都看出來了,那知道接下來怎么做了嗎?”
陳銘一愕,反應過來后,就忍不住輕抽自己的嘴:讓你嘴賤,讓你沒事兒問他這個作甚!這不,一下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縣試案首這種事兒,何瑾親自去向姚璟討要,當然是不太合適的。
最合適的人選,便莫過于自己這位大老爺的智囊、老牌兒的心腹。而自己又吃了何瑾那么多的好處,這事兒肯定推脫不得......
于是乎,陳銘面色一苦,笑著嘆道:“好了,老夫曉得了。待有機會,就會向大老爺透露一下,探探大老爺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