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又抬頭看了一眼李承祐,這次已沒力氣吱聲兒了。畢竟,跟一個正常的二傻子,實在沒啥好說的。
不過,說起歷朝歷代邪教叛亂一事兒,這命題顯然有些大。但再大,其實也萬變不離其宗。
總有些野心家們,老想著‘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然后利用宗教思想,煽動蠱惑百姓們造反,實現個人的春秋大夢。
別的不說,當年朱元璋兩把菜刀奪江山的時候,不也是靠著明教發家的?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百姓們其實不是被蠱惑,而是他們心甘情愿......”
后面的話,孟文達沒說出來。因為后面的內容實在太誅心,讓他這個忠正傳統的武人,都沒勇氣去承認。
好在,何瑾卻神色很是放松,當即替他開口道:“當然也不是百姓們,心甘情愿要造反的。”
“只能說,是白蓮教無非利用了百姓們,心靈最困苦的時機,趁虛而入,肆意宣傳灌輸他們的造反教義。走投無路的百姓們別無他法,只能偏聽偏信被洗了腦,認為找到了一條新的出路。”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越是在天災**的時候,邪教作亂才會越猖獗,甚至能成燎原之勢;相反,在國富民強、四海升平的時候,這些邪教便好像都銷聲匿跡了一般,聽不到多少風聲。”
“事實上,不是那些邪教都隱藏起來了。而是他們即便想發作,也蠱惑煽動不了多少百姓。”
“所以說這種事兒,其實都可以算作是一個王朝的固有規律。想著一勞永逸解決,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想著盡可能的規避、預防,卻有跡可循。”
到這里,何瑾便理論聯系實際,侃侃而談道:“例如磁州這里,就是因為師父給災民提供了工作,使得他們有飯吃、有活兒干,有在鼓山這里重建家園的希望。”
“所以,即便有白蓮......呃,有那么一些搗亂的家伙,只需鏟除掉了,自然也就不會發生什么動亂。”
“推而廣之,大明江山也是一樣的。只需朝廷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什么邪教歪道的,根本動搖不了國本根基,大人不必杞人憂天。”
“何小兄弟一番雄論,如醍醐灌頂,令本官豁然開朗!”
聽完這番話,孟文達不由輕嘆一聲,不可思議地望向何瑾,道:“小兄弟年紀輕輕,見識竟如此廣博透徹,真是令本官汗顏。”
此時非但孟文達,就連一旁的姚璟、陳銘等人,也不由微微動容。因為何瑾的這一番話,為他們看待問題,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
對于大多數的明朝官員來說,他們真的很不理解,為何好好的百姓們會成了逆賊,為什么要去造反?
在他們的思想認知里,皇權是至高無上的,乃上天賜予君王統治四海的權力。而尊卑綱常,又定下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些等級規范,身為大明朝的百姓,就該安分守己、就該恪守本分。
以下犯上、造反作亂,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不敢想象的大罪過,是會令祖宗蒙羞、令上天降罪的忤逆大惡!
以至于明末的時候,還有些士大夫望著蜂擁而起的亂民,痛心疾首地在抱怨憎惡:那些個低賤的刁民,為什么不老老實實地去餓死,為何要揭竿造反啊!
可何瑾的剖析,卻根本不從這方面入手,而是實實在在從客觀的角度,道出了朝廷和邪教之間此消彼長的關系。
如此不一樣的角度,自然讓在場深受時代思想荼毒的人,耳目一新,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
然而,孟文達只欣喜了片刻后,又止不住地愁眉苦臉起來,捻須道:“小兄弟這番言論,可謂大道宏論。然眼下各地逆賊已蜂擁而起,州縣亂如蟻粥,又當如何揮手撲滅,還大明江山一片靖平?”
這話一落,在場眾人的目光,不由齊刷刷地望向了何瑾:是啊,你說得挺厲害,可事情已然如此,又該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