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
去京城的路上,何瑾終于體會到了,這句話背后的心驚膽戰。
雖然這一路上,有驛站的接待,規格還不低,至少四星級的標準。
可何瑾卻吃不下、睡不著,每天半夜還會突然驚醒。然后摸摸自己的脖子,發覺腦袋還在上面后,才躺倒床上咬著被子,無聲淚流......
別說什么男人就不能怕,怕了就不是男人云云——那純粹是放屁!
除非戰亂時代、生死存亡,逼得沒辦法只能以命相搏,那時不能怕、也顧不上怕之外。其余的時刻,人在面對不知生死的旅途面前,都要學會害怕的。
因為害怕了才會思考,才會將所有的智慧,用在扭轉命運上。未知危機之前,還不知道怕的,那是......純正的腦殘。
何瑾當然不是腦殘,在路上的每一天,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每個黑夜,他都想著如何才能增加自己活命的籌碼。
等一行人走出了河南地界兒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心情一下變得開朗了起來。
此后的路途上,他變得非但吃得香、睡得著,還不時瀏覽起陽春三月里,北地的風光。與之前心驚膽戰的模樣相比,此時的他,倒好似興致勃勃地出游賞春一般,半點都不愿辜負這一年里最美的時節。
“何小總旗,你這是想開了,還是想通了?......”丘聚最是直觀地看到了何瑾的變化,笑瞇瞇地問道。
若是之前,看到這死太監如此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樣,何瑾必然會又惱又怵。但此時一聽這話,他忍不住‘噗嗤’一聲,便笑了起來。
因為‘想開了’和‘想通了’這兩個詞兒,可是他跟郝有錢上妓院的暗號,偏偏從丘聚這個沒子孫根的宦官嘴里說出,登時讓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句歪詞兒: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
只可惜,郝有錢這會兒不在身邊,周圍的人都不懂這個梗,不由讓何瑾升起了人生寂寞、知音難覓之感。
尤其,看到丘聚還一副看白癡的眼神兒,他就更郁悶了,打著哈哈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更何況,當今天子乃有道明君,在下此番前去不過謝恩,有何想不通、想不開的?”
“唔......何小總旗倒是看得開。”丘聚點點頭,還是皮笑肉不笑。
何瑾也跟著笑,卻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公公,近年來我朝深受蒙古小王子之擾吧?”
丘聚聞言,不由神情一愕:“你一介州衙小吏,問這個作甚?”
“就是問問而已......”何瑾隨口回道,后面似乎覺得不真誠,又加了一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嘛。”
丘聚還是一臉愕然,但這次卻是為何瑾后面的一番話,感慨道:“想不到,你還真如傳說一般,有著不凡的文采。這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看似隨口一說,卻見一腔報國之志。”
何瑾呵呵笑著,感覺臉皮有些發燙。
丘聚卻沒有察覺,而是認真言道:“不錯,近年來蒙古小王子勢大,聯絡統御亦思馬因、火篩、亦卜剌等部,連年襲擾邊關。”
“別的不說,便說去年冬季火篩進攻大同,平江伯陳銳等不能抵擋,陛下命保國公朱暉佩大將軍印代之。然大軍剛至,邊寇已飽掠而退,只能無功班師......”
后面的話,何瑾便沒怎么聽。
因為丘聚的這一消息,已讓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己穿越過來后,還未如何發生蝴蝶效應,既定的歷史軌跡并未被改寫。
這樣一來,自己就有了一定的先知優勢。能不能改變世界先不說,至少此番入京后,保住自己的小命兒,卻是很有可能的。
這會兒丘聚說著,漸漸便看出何瑾陷入了沉思。而這一刻,他也不由地對這個少年,升起了幾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