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將近半年,如果讓何瑾說一下最開心的事兒,莫過于從京城回到磁州。
他記得,一路顛簸十二天后,來到磁州城門前,并未有啥近鄉情怯的感覺。唯一有的,就是一身的疲累和一點的小失落。
畢竟,繁花似錦的京城經歷,燦爛得猶如一場夢。而淳樸閉塞的小州城,就難免顯得有些單調和無味了。
然而進入城門后,他便看到街上搭著一座接一座的彩樓。彩樓兩側,是烏泱泱的百姓正翹首以待。
何瑾起初也沒在意,還以為是哪家大商鋪開業呢。
可想不到,就在他露出頭兒,打算跟著看一看熱鬧時,忽然聽到小月兒的一聲歡呼:“是何官人,是何官人回來了!快,快敲起來、舞起來啊......”
隨著這一聲話落,歡門下的獅子鑼鼓、煙花爆竹,登時全都開動了起來。用何瑾前世一句經典臺詞兒,那真是就是:人山人海,鑼鼓喧天!
還有爆竹、起火、沖天炮、竄天猴兒......如同開了鍋的稀粥似的,響得都分不出個兒來。尤其兩側的百姓們,接連不斷地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整片街道立時成為一片歡動的海洋。
一時間,何瑾腦子都有些發懵。可反應過來后,他立時便放下車簾,‘嗖’的一下就鉆回了車里。
這樣的反應,頓時讓一臉喜氣洋洋的小月兒傻眼了,她不由擔憂地向一旁的沈秀兒問道:“小姐,何官人是不是生氣了?”
這一刻,沈秀兒也不由攥緊了手里的絲絹,面露一絲的緊張:雖然憑她對何瑾的了解,覺得不太可能。但,但這種事兒,誰又能說得準?
上京面圣一趟,便連升兩級成了帶俸錦衣衛百戶,世襲磁州文巡檢——如此皇恩厚寵,整個磁州......不,整個河南省都沒有過。
再看此時他乘坐的馬車,寬大又華麗,三匹高俊的戰馬跑在前面,鈴鐺亂響。馬車兩側,還有五十名衣甲鮮明的侍衛隨行,別提多威風了。
任誰都看得出,何瑾已今非昔比,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一個小小的磁州城,已容不下他這樣的人物兒。
可她沈秀兒呢?不過彰德府的首富。
但生意再大又如何,還不是一介卑賤的商賈之女?更不要說,沈家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財富,還是得益于何瑾半年來的運營。
戲文當中,多少負心男子榮華富貴后,便拋棄了糟糠之妻?
更何況,如今沈秀兒還不是他的妻。假如何瑾已變了心、看不上她,沈秀兒也覺得完全在情理當中。
而隨著何瑾陡然縮回馬車后,街上百姓的歡呼聲,也隨之戛然而止。舞獅的鑼鼓聲,同樣愕然停下。只有幾串還未放完的鞭炮,還噼里啪啦的響著,顯得極為刺耳。
人人都跟小月兒一樣,開始擔憂是否惹得何瑾不快了!
更主要的是,面對何瑾如此的反應,他們下意識地沒去想其他,只想到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身份上的差別,帶來的最直接結果,便是如此微妙的心理轉變。
可就在整個大街,都陷入一片茫然無措的時候,人們忽然看到馬車的簾子,又被何瑾掀開了。
這時候的他,已換上了欽賜的飛魚服,腰系鸞帶,手持繡春刀。
大紅色的飛魚服,在陽光照耀下流光溢彩。整個人立于馬車之上,剎那間竟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只不過,他的臉色卻很是奇怪,是由那種屁顛顛兒,陡然變成失落的愕然。
隨即,他便幽怨開口道:“你們這也太不走心了吧?為了配合你們,我特意換上了這身衣服......然后,你們這么快就完了?”
“太快了,太沒感覺了啊!”嘴上抱怨著,可嘴角卻已微微上翹。
聰明如他,哪能看不出街坊百姓們的心思,哪能看不到還有一大堆的鞭炮?
于是不待百姓街坊反應,他忽然又一按繡春刀,擺出佯怒的造型:“都愣著干什么,嗨起來!......秀兒、月兒快來,我從京城給你們帶了好東西!”
話音落下,小月兒當即便歡呼著跑了過去。
沈秀兒卻不由一下,眼眶有些發紅。心里不知為何,就有些說不出的小氣憤,氣這個混蛋讓自己多想,但更多的,還是無盡的歡喜。
而隨著小月兒和沈秀兒一動,街上的百姓也都反應過來了。
人頭再度攢動起來,歡聲如雷:嗯,何官人果然還是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嗯,那么不要臉!
可他們喜歡的,就是何瑾這股平易近人的賤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