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我的那個人,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一個老單身漢,是個那條溝邊上,附近山村里,一個村子里的農人,一個爛酒鬼。”
白熾燈下,中年女人臉上還笑著,繼續說著,
“……那天,他估計是喝了酒,喝得醉醺醺的,破天荒著,拿著鋤頭下田,然后就在那路邊上,田邊上的溝里看到了我,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不會哭,不會喊,臉已經凍青了,他喝多了酒,還以為是什么東西,就給我提了起來,撿到背簍里,給帶了回去。”
“……我還得謝謝他呢,謝謝他,不然我哪活得到現在啊,真是要謝謝他,謝謝他啊……”
中年女人臉上笑著,語氣沒什么起伏著說著,
“……也不知道他酒醒了過后,是怎么想的,或許是想在屋里養條狗?或者是他從來那酒就沒醒過。”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生活在那兒,一個山坳里的山村,那男人的房子就單獨在那山村邊上,周圍沒其他住戶,村里人看不慣他,也沒人和他來往。
他讓我叫他爹,那就算是我爹吧。”
臉上笑著,那皺起的,隆起的疤痕愈加扭曲,就像條長蟲,在她臉上皮膚底下蠕動著,
笑著,中年女人接著說著,
“……我爹啊,是個爛酒鬼,每天也不會做其他事情,每天中午啊,或者下午了,酒醒那兒一點了,就會爬起來,然后出門去喝酒,等喝了個爛醉,到晚上了,就又再回來。
回來了過后啊,指不定心情不那么好啊,就要打我一頓,踹我幾腳,那打得真疼啊。等打我打得累了,就讓我躺在那地上,他就回屋去睡覺了。
那時候,我懂個什么啊,剛記事那會兒啊,好像就每天啊,就坐在那門檻上等他回來,就想著啊,和他說幾句話,他心情好啊,賞我幾口吃得,他要打我啊,我就讓他打,那會兒啊,我覺得挨他打是應該,我要想吃東西啊,就得挨打,等他出了氣,高興了,指不定就能賞我兩口吃的。”
白熾燈下,中年女人的話語聲響著,桌旁幾人映在地上的影子隨著清風微微晃動著,
說著話,中年女人再轉過頭,看向了老人,
“……我記得,我小得那會兒啊,自己搭著凳子在灶臺上做飯,也從凳子上摔下來過。”
笑著,中年女人說著,
“……那是我七八歲那會兒了吧,那時候,好像還是就那么一點高,腦袋頂上隔著灶臺邊上都還差著遠……那會兒啊,我爹啊,還是天天喝酒,我餓得沒辦法啊,只能自己想辦法做飯。家里沒有米,谷子倒是有些,我就搭著凳子,加了幾把谷子,加了些水,放到鍋里煮……爬上凳子的時候,摔了一跤,摔倒了地上,崴到了腳,那會兒,好像光顧著餓,也不感覺怎么疼,就是感覺腳踝有些不舒服,還是墊著腳,把火點燃了,就那么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也不懂,那些谷子到底熟沒熟……就揭開鍋蓋……好香啊……我就先拿手去抓鍋里煮過了的谷子,被燙了下,才想起來那個碗,拿著碗當勺子,我吃了口那煮過的谷子,吃著真好吃,感覺特別好吃……我就站在那凳子上,墊著只腳,一口口吃谷子,就是感覺吃著喉嚨有些不舒服……”
中年女人笑著,接著說著,
老人聽著,不禁有些沉默,嘆了口氣。
看著屋外遠處,靜靜聽著耳邊響著的中年女人話語聲,廉歌也沒出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