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興溫聲撫慰,說道:“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公且請寬心,我必盡力而為。……,況且,我剛才不是已派人去州城請兵了么?等他們來到,定有良策。”
朱倵聞言想道:“人在賊人手中,賊人又在屋中。遠水解不了近渴!便是薛直親領兵馬來了,又能有什么辦法?”他思忖片刻,開口說道,“只在這里等待也不是辦法。參軍,要不讓我過去與那賊人對話?曉之以情,喻之以理,說不定會有些用處。”
華興搖了搖頭,說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已令人朝屋里喊了好幾回話了,那幾個賊人只悶聲不吭。”頓了頓,又說道,“也罷,死馬當活馬醫!便勞煩先生再去喊上一回,看他們有無反應。”
朱倵走到屋前兩三丈外,請楊咨、武嵩、史津、王靖諸人安靜下來,高聲說道:“屋中諸君聽了,在下故節度推官朱倵,請你們出來說話。”
這時華興令楊咨、武嵩緊緊護在他的身側,全神貫注地盯著屋門,以防賊人放冷箭,射到了他。
見屋中悄然無聲,朱倵又道:“諸君本為良家子,奈何為寇?既已為寇,也就罷了,怎可又一錯再錯?反更又劫持人質威脅官府,這是在挑戰朝廷威嚴!就不怕玷污家聲?辱及妻、子?”
屋內依舊沉默無聲。
“按律,響馬群盜不過殺當事者——這只是死你們一人而已。劫持人質威脅官軍就不同了,罪及妻、子,充為官奴。大丈夫行事,一人做事一人當!怎能連累妻、子呢?”
屋內無人應答。
“律法又曰:故意首惡從重,先自告者除其罪。你們的頭領已被殺了,你等皆是從犯,罪責不重。如果現在肯放下兵器,釋放人質,出來投降,華參軍必會替你等向府君美言,當你們是自首。雖然不能免除刑罰,但至多受個脊杖,或為充軍幾年,不致受死!”
唐律雖有類似——只誅首惡脅從不問、自首減刑的規定,但是這幫賊寇乃積年悍匪,犯下的命案甚多,被他們殺的不但有尋常百姓,還有縣尉、巡檢、都頭、鄉長這類基層官吏,可謂窮兇惡極,實際罪不可赦。朱倵的這番話說白了,只是在忽悠他們。
華興心道:“此人還真是頗有心計。”
屋內仍是默然無聲,朱倵嘆了口氣,說道:“你們默不作聲,是不怕死、還是因為覺得有恃無恐?自覺有人質在手,所以華參軍不敢動你們么?如果是這樣,那么你們又知不知道,按律:‘諸有所規避,而執持人為質者,皆斬。’……你們知道‘皆斬’的意思么?就是連你們帶人質一起殺死!”
朱倵說完,聽那屋中,卻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華興心中贊嘆:“此人不但機智有略,還對律法也很熟悉,口才也的確不錯,先使激將法,再用律法威嚇,軟硬兼施,這要換個尋常賊寇怕早就繳械投降了……只是這幫賊人果然兇悍,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屋中卻依舊無聲,看來是鐵了心要頑抗到底了。”
朱倵毫不氣餒,繼續說道:“或許你們會問,既然大唐律例有此令法,為何華參軍不強攻,反與你們好言好語地說話?那是因華參軍的巡檢轄區并非此處!如果你們是在城南轄區犯案,早將你們拿下!……適才,參軍已派人去州衙請兵,等州司馬他們來到,必會強攻無疑。你們想清楚了,要想求生,就快點出來!”
說到這里,他聽到外邊一陣嚷亂,有人連連急聲問道:“在哪里?在哪里?”扭臉往聲音傳來處看,見是軍師風夜北與司馬宋森雪在一華興親兵的帶領下,快步匆匆地繞過了小樓,直奔這里而來。
華興也看到了,忙迎上去,行禮說道:“軍師,司馬。”
州司馬宋森雪為人嚴謹刻板,除了軍務之外少有和華興交集。他疾步近前,指著小屋,問道:“華參軍!賊寇在屋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