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興把視線轉到了這二十幾個刺配刑徒身上,問道:“你們都是從牢城營和集市冶坊里來的?”
只見一三十二三年紀,一米七八身材,長得魁梧雄壯且相貌堂堂,唇方口正,髭須地閣輕盈;額闊頂平,皮肉天倉飽滿;濃眉雙目透著一股銳利的虬髯大漢跪拜道:“是。”
“都是刺配之人?”
“是。”
“受的何刑?你何姓名?”
“罪人晁丐,原籍濟州。因本縣稅吏私自加稅還威脅勒索,俺怒而殺之。州府判我流刑一千五百里加役三年。”
隋唐時期,律法正式確立了五刑:笞、杖、徒、流、死。唐代流刑根據刑罰輕重分為兩種:(1)普通流刑,一是從流放千里始,以五百里為等差,到三千里為止共三等。二是三等流刑都服苦役一年。(2)加役流,類似后世的附加刑,根據犯罪者犯罪輕重程度,加有期徒刑。比如這晁丐,流刑自帶一年苦役,加役三年,就是要做苦役有期徒刑四年。
華興復問道:“依律,你等苦役刑徒,皆須著赭衣。你們為何不穿赭衣?”
赭衣,紅色的衣服,是囚徒的囚衣。
院中諸人答道:“罪人等老實肯干,從不耍奸偷猾,故此,礦監童冠特準我等不必穿著赭衣。”
華興心中了然,這必是童冠籠絡刺配刑徒的手段。
想想也是,能被刺配到鐵礦區服苦役的刑徒大多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其中不乏爭強斗之輩,就比如晁丐不是犯下賊傷、以刃斗傷人這類罪行的,也不會被判此等重罪。不管是誰來管他們,多半都會動些心思,希望能從中找到幾個“勇士”,用來充當自己的爪牙——就如《水滸傳》中施恩拉攏刺配的武松,為其奪回快活林。童冠是本地豪強,為維護宗族在本地的強勢地位,這方面的興趣估計會比尋常人強烈。
華興笑道:“這么說來,你們都是童冠的親近人了?也是!要非親近人,也不會被從礦區調來縣里集市的冶坊里。這可是大大的優差啊!難怪一聞他之召,就提兵拿劍的趕來給他護院,與我作對!”笑了兩聲,神色轉厲,一字一句地問道,“可是,難道你們就不知道,對抗國法是重罪么?你們身為刑徒,罪上加罪,想死么?”
晁丐諸人伏地叩首:“童礦監喚小人等來時,沒有說明為何要召小人等來。想人等既受他管束,不敢不來。來了后,直到參軍進院,才知竟是要與參軍作對!小人等知罪了,只求參軍開恩,饒小人等一條賤命!小人等愿為參軍做牛做馬。”
華興心道:“這些人還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明明如此奸猾,還自夸‘從不耍奸偷猾’?不過現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
他收起心思對剛進來的武松道:“分出一隊人,把這些刑徒都押到前院,等我發落。”
武嵩應諾,點了十人,將眾刑徒押送出去。
蔡經激動地握緊雙拳,舉胸側,袖子都退落到手肘了尚不自覺。他擠到華興身邊,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興奮地道:“參軍!童家人的大呼我們外邊都聽到了!參軍威武!真乃軍中虓虎!……參軍,你的威名很快就要傳遍易州了!”
史津道:“參軍,這太危險了!童家宅院雖堅固,可總能攻下,君何必以身犯險?”
華興一笑,拉路達的手,環顧涌進來的眾人,道:“我有路旅帥和諸位豪杰!縱敵千萬,何懼之有?”
鄉勇們都是愛熱鬧的人,也佩服王靖和路達的勇武,聽得華興此話,都歡聲大笑,齊聲大呼:“參軍威武!參軍威武!”
聲震屋瓦,響遏夜云!相比王靖和路達的勇武,諸人更是佩服華興的膽勇。設身處地,換成他們自己想想,沒有一個人敢拍胸脯會單刀赴會,輕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