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問題是大墨茨的部落雖然進入了大唐國境,得到了唐軍的保護,但他現在卻屬于非法入境。至今,大墨茨手上沒有大唐地方官吏允許他們入境居住的文書,他得到的僅僅是兩個人的口頭承諾。安東都護府副都護賈循、新城州刺史趙逸,一個都沒有派人和他聯系,就像根本就把他忘記了。
其實大墨茨部落的這次整體遷移,在時間上和賈、趙二人的承諾有很大的出入。他們希望看到渤海國這次內訌后的結果,如果一切如愿,自然答應大墨茨的要求。但是現在渤海國的消息估計還沒有送到安東都護府的手上,但大墨茨卻已經得到大欽茂要對付他的消息。他在這次事件中所起的的作用是穿針引線,各方的秘密他都知道。大墨茨的部落已經處在非常危險的境地,他不得不帶著部落趕快逃離。
華興和部下在席間都建議大墨茨暫時將部落遷到薩青圍。薩青圍位于沸水下游,現在也是一塊無主之地,它距離沸城、通遼都比較近,是在唐軍的有效保護范圍內。向南可以和呼延部落建立良好的關系,彼此間可以互相照應。同時部落要立即派人到遼城州,拜見賈循趕快把定居的事商議好。
大墨茨面有難色,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酋長,有什么事你就說,看我們能不能幫你。”華興馬上說道,“大家都是朋友,生死的交情,你不要為難,直接說吧。”
坐在他旁邊的楊咨猛地一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華興嚇了一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又不知道什么地方說錯了。
大墨茨猶豫了半天,緩緩說道:“我為了能將部落遷入大唐,曾經拜會過安東都護府的幾任都護,為此幾乎化光了部落內所有的財產。”
華興吃驚地抬起頭,他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他的部下們卻象沒聽到一樣,神態自若。
“我們部落本來就不富裕,幾次禮一送,就很窮了。你知道,給這些人送禮,送輕了還不如不送。”
大唐在很久以前就開始鼓勵和允許胡族人內遷,讓胡族人和漢人在一起居住,改善和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以達到消除和減少邊境沖突的目的。但是胡族人內遷,牽涉到許多復雜的問題,土地、人口、賦稅、文化、民族關系、邊境安全,方方面面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句話就可以解決的事。部落遷移不是大家趕著牛羊,唱著歌,找個地方豎起帳篷就完成的事,那是胡族人在草原上放牧,而不是部落大遷移。部落的遷入和安居是一項工程,是非常復雜的事,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
一般來說,邊疆大吏都不愿意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做好了,沒有功勞,相反怨言四起,因為利益損失的人多。沒做好,胡族人鬧事或者跑回去了,不但要撤職查辦,嚴重一點還要坐牢殺頭。所以這內遷胡族人的事,除非皇上下圣旨,否則誰都不會去做?
如果要把大墨茨部落遷入大唐,牽扯的事情太多,僅人口一項就不僅牽涉到他們自己部落內的幾萬人,而且還牽涉到周邊地區的十幾萬人。辦好這件事所需要的花費將是一個龐大的數字。邊疆各州的財政從來都是入不敷出,根本就沒有多余的錢做這種事。
胡族人想遷到大唐,首先必須要征得邊州刺史的同意。這要送巨額的禮物。不送禮給邊疆大吏,他首先就不會同意你遷入。他同意了,還要他給你出力,給你上下打招呼,做工作,給你到皇帝那里講好話。送禮送少了不行,人家給你賣力,給你跑腿,辛苦費要,上下打點的費用也要。所以這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填不滿。大唐的官吏都說胡族人頑馴不化,不愿意歸順,其實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想內遷的胡族人部落的確不多,但是有。然而他們即使想遷,也要他們遷得起呀。那可是一筆巨資啊。有了這筆錢,還遷到大唐干什么?在大草原上已經是富得冒油了。
雖然這次安東都護府為了大唐的整體利益,迫于形勢答應了大墨茨部落的要求,但那也只能表示官府同意了他們遷入的請求,其后的具體工作他們愿意去主動安排,愿意出力去上下奔波操勞,至于辦成這件事的錢還是一定要大墨茨部落出的,他們不會私人掏錢幫忙做的。
“所以我們需要大量的財物,需要你們的幫助。”大墨茨幾乎是哀求道。
現在放在大營里的戰利品,戰馬、武器、輜重,都能賣到好價錢,都能換會貴重的珍寶。只不過那都是唐軍的戰利品,如果華興不給,他也沒有辦法。
華興和部下們面面相覷,相對苦笑無言。這都是什么世道,一個比一個窮,那到底誰有錢呢?
楊咨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有些惱怒地瞪著華興,恨他沒事找事,好好的對大墨茨說什么生死之交,還要幫他。
華興看著大墨茨那張英雄氣短,十分沮喪的臉,心里不忍,趕忙說道:“酋長,那些戰利品都交給你吧。你想怎么處理都可以。希望你們能在遼東找個地方安居下來,大家都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楊咨和其他幾個軍官頓時目瞪口呆。
華興現在知道得罪部下是什么滋味了。回到軍中大帳,大家都黑著臉,沒有一個高興的。穆泓兄弟雖然心里對華興的作法非常不滿,但剛到軍營不久,還不好把憤怒擺在臉上。其他的人就不行了,個個怒氣沖天,恨不得把華興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