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人前強硬,在暗室內卻騙不了自己。
“還是沖動了啊,讀半生書做半生官,卻不曉得那句多聽人言才不吃虧的俗理。”張之洞在心中長嘆道。
但名臣就是名臣。
成熟的男人要做出改變,首先必須要有正面錯誤的勇氣,然后要有對自己清晰的認知。
不止如此,你還必須深刻的解剖造成你錯誤的外因和內因。
其中內因比外因還重要。
因為在這萬丈紅塵里,內因是真因,外因往往已經是果。
“老夫當時看似自負,其實是對洋人強橫文明的忌憚,老夫太急于證明自己卻不曉得穩扎穩打的道理!”張之洞分析著自己。
一夜過去,再度來到人前的香帥卻依舊神態自若。
哪怕昨晚上他悄悄的把自己罵成狗,但香帥的邏輯是,我罵我可以,你罵我不行!場子不能丟是不是!
但細心人會發現,香帥偶爾會和手下說:“允恭如果來,直接讓他進來。”
又會忽然關照下面:“要是有個叫韓懷義的后生來,也直接請進來。”
這時羅馬號正沿著水路披星戴月的南下。
韓懷義則在室內寫寫算算。
韓家在天津的開銷基本上被押地貸款抵消了,而調動人手和船舶的開銷則被那棟門面樓的貸款抵消。
兩者之后還有盈余一千三百二十一兩白銀。
但在年底就要和銀行結算兩筆貸款的利息,以及說好的給予各方管理機構的捐助,加起來有二千兩。
好在目前韓懷義手上已經有了上海的七份合同,扣除提成后的利潤在一千八百三十兩。
但是這筆錢必須要用掉,一半用在上海大世界的股份上,娛樂行業多吸金韓懷義很清楚。
一座大世界抵得上兩條內陸航運線。
另外一半則要花在馬賽港過來的半成品維修上,還遠遠不夠,不過魏允恭這邊可以拖。
至于天津衛這邊估計還能為韓家賺取一千兩左右的利潤,可是這筆錢是留不住的。
因為這邊的關系要鞏固,答應這邊的娛樂世界的資金也要提前備好。
那么剩下來的就是韓家的本金了。
“還要再扣掉武漢這邊的開銷,最后手頭能落個五千兩銀子,可以應付明年,后年開始我家才算真正的站住腳。”
韓懷義一頓算之后,將這份自己和大哥才有資格曉得的內幕扯了粉碎,然后長出了口氣心想我這是在鋼絲繩上跳舞,好在接下來些年風平浪靜,足夠我在14年法租界西擴前儲備充足的資金了。
但是我不能再冒進了,因為人的精力財力都有限,布局之后必須是鞏固而不是再盲目的擴張。
告誡完自己后,韓懷義走出艙去了船頭。
前方視野開闊天地無限,確定思路的他放下心思攤開雙臂愜意的兜著風,如在擁抱這個世界。
也就在這個時候,石金濤剛剛離開瓜州渡乘船往回,他忽然聽船工大呼小叫,就從艙內往外無意一看,只見一艘嶄新的鐵甲正迎風破浪即將入江。
洋人的船就是厲害啊,坐著艘從韓家買來的破木船的石金濤正在感慨。
下一秒,他的眼珠子忽然凸了起來。
石金濤揉揉眼睛再看,那艘鐵甲洋船船號的后面竟清楚寫著“信義和”三個漢字,這,這。。。是巧合吧?我呸!這肯定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