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個品級官員享有的恩蔭數不同,宰相級的官員更是有著近二十個恩蔭名額,真宗朝時,某位宰相家中門房的兒子都被恩蔭了一名九品散官。
這些恩蔭散官毫無實權,也不會干涉政務,可工資福利一點不少領,最后成了宋朝大弊病之一。
當然,杜若不要這個恩蔭官,自然不是怕耗費公家財政,這暫時不關他屁事。
主要是因為,宋朝有龐大的恩蔭官群體,國家不怕花錢養著他們,卻怕他們破壞教育公平。
所以,自太宗時期,國家就有明確規定,有恩蔭官的“有官人”參加取解詩時,須另設分場,不可與平民書生同場。
這有點像后世中國戶籍和高考的關系,江蘇的考生總不可能讓他去西部省份參加高考。
這些“有官人”們,幾乎全都是官宦子弟,從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所以國家把他們分開參加取解試,也是不讓他們掠奪平民考生參加禮部進士考的名額。
還不止于此,太宗時期,國家還規定,有官人考上進士后,不得入一、二甲,也就是說縱使你天縱奇才,也只能考個同進士出身。
這么做也是為了限制世家大族成為門閥。
到了真宗朝時,制度稍稍放寬,但也只是“擇極優者入二甲”,還是有限制;至本朝,大宋已經安定繁榮了近百年,民間文教興盛,平民百姓科舉未必不如有官人,所以制度再次放松,允許有官人進二甲。
但一甲前三名還是會堅決將有官人排除在外,即便你是宰相兒子,也中不了探花榜眼狀元!
所以,杜若告訴杜守義他為了“進士及第”出身不想要這個恩蔭官時,杜守義才會那樣震驚,他當然是震驚杜若志向遠大,竟奔著一甲去的!
同時,他一句不問爽快答應,也是因為相信杜若實力。
離開杜守義書房后,杜若看了看蔚藍的天空,露出苦笑。
兩年后他要參加的可是千年第一龍虎榜,牛人滿地走,按照他的設想,能考個同進士他就拜佛燒香了,哪敢奢望什么進士及第?
他剛才說什么進士及第純粹是托辭罷了,其實是他不敢考“別頭試”。
“別頭試”便是有官人參加取解試的稱謂,這里面都是從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官二代官三代,競爭比普通取解試激烈不說。
關鍵杜若不知道試題啊!
一年后蘇軾參加的是眉州平民取解試,又不是什么勞什子別頭試,所以杜若只知道眉州平民取解試試題,壓根不知道別頭試試題。
所以他死也不能要這次的恩蔭官,萬一參加別頭試連取解資格都沒考上,那丟人就丟到外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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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亦被時人稱為汴梁、東京。
但絕不叫開封。
開封府是宋朝的行政機構,包含汴京以及汴京周圍二十九縣,宋人口中的開封府單指開封府衙門。
此時的汴京大內,垂拱殿中,仁宗皇帝趙禎正在等著他的宰相們過來,他富態的臉上,表情有些愁苦,眼角魚尾紋一直糾結著。
他想不通,明明已經選了人人稱賢的文彥博富弼為相,為什么還能把一件關乎國運的大事辦的拖了好幾年,一直都拿不出個解決方案。
趙禎發愁的大事便是三年前,黃河在汴京東北處的商胡口決堤改道,黃河決堤改道自古以來都是關乎國運的大事,這次改道也不例外,淹了河北數十萬畝良田,形成了一片跨度近千里的澤地。
數十萬人流離失所,國家為了救災治理黃河每年都要投進去千萬貫錢,可這件事在朝堂議了三年,爭了三年,到現在居然連一個具體辦法都沒有討論出來。
趙禎捏了捏眉心,心中暗定,今日一定要那些執宰們定下一個方案,然后執行!
很快,幾名身穿紫色官袍,手持玉笏,腰佩金魚袋的相公們便來到了趙禎面前,對趙禎口稱“官家”,作揖行禮。
“幾位相公,可有決斷……”
照例,趙禎先問,身為皇帝,他也對宰相尊稱“相公”。
“回稟陛下……”
文彥博帶頭,陳述了他的“六塔河”方案改進版,富弼附議。
但他剛說完,參知政事王拱辰立刻站出來反對,說六塔河流量太小,不足以承載黃河之水,賈朝昌相公的開拓黃河故道才是正辦。
賈朝昌是文彥博前任首相,被罷相后現在領著中書門下平章事銜在北方大名府任府尹,照理也是宰相。
王拱辰說完,知制誥王珪又站出來,分別說兩種方案都不可行,但他自己卻又拿不出什么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