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風感覺腦子亂糟糟,仿佛漿糊。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那條巷子的,一想到那個地方,眼前就飛閃過秋葵死不瞑目的樣子,這讓他頭更加刺痛。
那道六品符殺死了刺客,也讓他受到震創,而且看樣子后遺癥還不小。
隔著門,他聽見外面來過不少人,又走了。
最后推門進來的人是梁獅,拄著拐杖走到床前,瞪著一雙全是眼白的眼睛,道:“少主,你感覺怎么樣?”
“頭痛欲裂,傷口疼。”李乘風艱難地撐坐起來。
“少主快躺下,好好養傷才恢復得快。”梁獅聽到了動靜,很關切。
“我想坐會兒。”李乘風擺手,示意無礙,拿枕頭墊在后背,靠床頭而坐,然后吐出一口濁氣,問:“秋葵如何了?”
“傷勢致命,已無力回天。”梁獅聲音低沉,相處這些時日,他深知李乘風與別的人不一樣,對待下人并無主仆之分,而是當成身邊最親近的人,如今秋葵被殺,李乘風心里定然是極為難過。
聞言,李乘風的臉繃了繃,沉默片刻,才沉聲道:“厚葬她。”
梁獅點點頭,道:“我會交代李鎮岳。”
李乘風閉上眼,深呼吸,再睜眼時,神色已經恢復平靜,聲音冰冷起來,道:“查清楚了沒有,刺殺我的是什么人?”
梁獅的話音也為之一變,道:“那刺客的身份已經獲悉,他叫程川野,珩州江湖殺手榜上有名的六品高手,實力在六品上境,十五年前犯下命案,被州府懸賞緝拿,一直遠走他鄉,近日才偷偷回來進了城,應該是被人收買來刺殺你的。”
李乘風驚訝,道:“我記得他當時就被那道六品符轟殺得灰飛煙滅了,你們怎么確定他的身份來歷?”
梁獅輕哼,道:“州府衙門不是擺設用的。”
“楊萬里提供的消息?”李乘風一怔。
“不止是他,還有吳從文和謝根。”梁獅臉上的神色有些復雜,道:“如果不是他們出手,光靠我跟李鎮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查清楚刺客的身份來歷,根本辦不到。”
“他們從我這拿過好處,出手幫忙未必沒有還人情的意思。”李乘風淡淡道。
“應該就是這樣,剛才蘇家兄妹二人也來過,關心你的傷勢,我擔心人多嘴雜,影響到你恢復,便回絕了所有來訪。”梁獅點頭,他已經從前來探望李乘風的眾人口中得知在墨園才俊會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李乘風詩成鎮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此刻正在火速席卷整個珩州,沖往京城,直達皇宮大內。
“程川野既然是殺手,其幕后指使者是誰?”李乘風寒聲問。
“還在查,可能有點困難了。”梁獅沉聲道。
“怎么說?”李乘風皺了皺眉。
梁獅遲疑了一下,才語重心長道:“少主剛到這珩州府城,對城中各勢力還不了解,試想能在這城里立足的世家和江湖勢力又豈會是簡單?江湖紛爭,處處暗藏殺機,能活下來的,有哪一個是泛泛之輩,沒有幾分真本事的?這些世家與江湖勢力雖內斗不止,但在對外上面,卻又極為一致,甚至會抱團對敵,相互包庇,極難對付。任何線索到了這些人頭上,都會莫名其妙斷掉,根本查不下去。加之這些世家和江湖勢力往往都不是單獨存在,其背后或多或少都會跟珩州境內那幾個大宗派有關系。如此一來,以楊萬里、吳從文和謝根三人為首的州府衙門就算有心殺賊,也是有心無力了。”
李乘風的臉色陰沉下去,忽然道:“李家號稱珩州江湖第一世家,不能從內部下手嗎?”
梁獅一閉眼,道:“這你得找李鎮岳說去。”
李乘風記下這事。
結果梁獅冷哼道:“李鎮岳真要有辦法,當年小姐被害,他早就查明真相,揪出真兇來了。”
李乘風愣了愣,這倒是,不由得一陣失望。
“死一個程川野,不足以抵償秋葵的命,此事不會就這么罷了。”他冷冷說道。
梁獅沉默。
李乘風又道:“買主與程川野之間一定不會直接聯系,必然會有中間人,可以從這一點入手追查。”
梁獅忽然道:“這樣就是要把珩州府城的渾水徹底再攪濁攪亂了,那些世家和江湖勢力肯定會出手反擊,甚至,州府衙門這邊也會為了安定而阻止你,這個結果就是陷自己于險境,少主,這樣做,值得嗎?”
李乘風看著他,笑了笑,反問道:“當年你不顧一切大鬧珩州府城,值得嗎?”
梁獅微愕,旋即搖頭道:“那不一樣,我的命,不值錢,死了就死了……”
“在我這,所有人命都珍貴,尤其是我親人朋友的命,甚至比這天比這地都要值錢!”李乘風狠狠地打斷梁獅的話,“程川野說秋葵是螻蟻,我不同意,所以我要了他的命!可是這不夠,幕后指使者必須要付出同樣的代價,他們的命,我也要了!”
梁獅抿著嘴,一聲不吭,心里卻不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