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眼下。
大雪紛飛之中,東臺亭中這次會面的氣氛不知不覺在變得緊張和僵硬,因為趙官家進入張太尉給他準備的暖亭后,先是很不給面子的讓人撤去了華麗的帷幕,又下令將亭中大部分美食、美酒賞賜給了辛苦披甲行軍的班直與呼延通部,只留了幾只亭中火爐上現烤的鴨子沒動,然后卻又一言不發,一直枯坐到現在。
可憐張太尉已經年逾四旬,一直立在亭檐邊緣沒有去落座,肩膀上居然漸漸有了一點積雪……這要是將來傳出去,豈不是要有個東臺立雪的典故,來專門形容官家天性涼薄?
畢竟嘛,聯想到當日這位官家對韓世忠的優待,以及那日落井后官家對某些原本心腹的態度轉變,實在是不能阻止在場文武胡思亂想。
而且說實話,大家普遍性還是有些為張太尉鳴不平的,因為沒有理由那邊韓世忠部下造反得了玉腰帶,這邊張太尉出城三十里恭敬相對,卻是如此待遇!
當然了,趙玖真不是故意的,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張太尉的重要性,他才會一直猶疑,不知道該如何與此人開口,然后一不留神就想遠了。
“張卿且來同坐。”
終于,就在張俊舊部楊沂中都有些想犯忌諱提醒一下的時候,趙官家到底是開口了,言語之隨和登時便讓亭中雙方文武各自松了口氣。
“臣不敢!”同樣松了一口氣后的張俊表現的依舊格外恭順。“官家和相公們坐,哪里有我一個武夫的位置?”
“這有什么不敢的。”趙玖回過神來,一時失笑。“韓良臣前幾日從這里過去,我不信張太尉沒見到他腰中玉帶……潑韓五連太尉都不是,尚敢整日系著玉帶招搖過境,你堂堂張太尉居然不敢與我同坐嗎?”
張俊依舊連連俯首推辭。
“張卿,”趙玖見狀也是無奈。“你莫非是知道我落井忘了些人事后,便存心與我生分嗎?正是因為如此,你我才該坦誠親切一些才對,省的往日親近反成了累贅。”
張俊聞得此言,不敢再猶疑,便走上前去,越過與他名字極似的御史中丞張浚,與幾位東西二府相公一起落座,卻又專門坐在了最外側,只留了半個屁股于凳子上。
見到對方如此姿態,趙玖干脆擺手直言:“這樣好了,請諸位相公早些動身往下蔡(壽州州治縣名)城中安置,也省的在外挨凍,其余文武也都幫忙去安置隊伍,朕與張太尉有幾乎話要私下來說……”
眾人心中一驚,而呂好問正在猶豫之時,剛剛回歸核心圈子的同知樞密院事張愨卻梗著脖子來了一句:
“官家與太尉說話,無事須避宰相!”
趙玖無奈,只能改口:“我準備問張太尉些私事。”
“官家何曾有私事?”張愨幾乎是脫口而出。
趙玖明顯帶了氣,卻也只能起身拂袖:“那就請諸位相公在此慢慢用酒用鴨子,張太尉請來陪朕走走馬,觀望一下淮上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