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片刻之后,岳飛與張顯回來,先讓軍醫接住張顯,當眾剪開衣服、剪掉箭桿,又以趙官家所傳《軍務衛生條例》拿烈酒噴了傷口、剜出箭頭,眼見著應該并無大礙后方才扭頭去看早已經面色煞白的自家親舅姚旺。
“五郎,舅舅一時糊涂了!”這么長時間,姚旺早已經冷靜下來,見到岳飛來看,若非王貴等人按住他,怕是要即刻不顧禮儀叩首求饒的。“且放過舅舅一次,讓舅舅回濟州城給你母親做個車夫,再不從軍想什么富貴……”
“舅舅確實糊涂了。”岳飛瞇著眼睛看著自家親舅,緩緩相對。“你若一早說你從軍是想求富貴,我如何能讓你從軍?但舅舅非要說什么‘一時’,五郎我卻是不能信的……你今日舉止,難道不是因為上次我當眾責罰你,罷你官職,然后耿耿于懷的緣故嗎?今日的舉止,難道不是從徐慶的故事中得了想法,想著殺了我后趁亂推到扈成身上,引起大軍交戰,再趁勢以我舅舅的身份去扶岳云或者六郎(岳翻),乃至于自己趁勢割據嗎?”
姚旺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最后只能咬牙相對:“糊涂事情已經做下,五郎準備如何處置我?”
“以你軍士的身份來說,今日是部下暗殺主帥;以你舅舅的身份來將,是想殺了外甥竊取外甥的基業;以你一個宋人來講,此時不顧金人在側,挑起兩軍交戰,是個地道的宋奸……”
“俺只是想出一口悶氣!”姚旺聽得嚴重,當即不顧一切再做解釋。“并無這般歹毒心思!你想想,別人家做了大將,軍中都是自家私產,士卒都能給家蓋房子做生意的!做了鎮撫使、節度使,都是將整個軍州當做私產,憑什么獨獨五郎你這里不同?金銀錢帛糧食如流水般從你手中過,卻全都砸到了軍中,你老娘都沒幾個仆婦伺候!俺……”
“不必多言了。”岳飛初時還立在那里安靜聽了幾句,聽到后來只覺得不耐。“國家危難到這份上,河北老百姓幾千幾萬的死,南京那里張資政都殉了國,連辛道宗那種衙內都沒失了體面,你明明自河北過來,親眼見那些慘事,卻只在這里說這些?是我的錯,一開始便該跟你說清我軍中規矩的……王貴、傅選,你們兩個統制各自按住他兩個手!”
王貴本就押住姚旺,聞言本能一按,原本躲開的傅選聞言也本能上前接替湯懷,但二人各自行動到一半,卻又各自失色抬頭。
“我替兄長處置!”旁邊剛剛包扎完畢的張顯呼啦一下跳起來,扶著佩刀向前。“兄長不必枉自壞了名聲!”
湯懷一言不發,卻也抬頭愕然起來。
“兄長。”王貴也一面按住姚旺,一面滿頭大汗抬頭來勸。“姚旺今日罪責絕對可殺,但你沒必要親自動手,擔此壞名聲!”
“什么名聲,哪有不該?若說不該,官家也不該親自殺劉光世的,但官家若不親手殺劉光世,去年大宋便亡了!”岳飛一邊推開張顯,一邊從對方腰中將那柄之前橋上沒來得及拔出的刀子抽了出來,然后繞到自家親舅身后,并以目逼視傅選與湯懷。
傅選、湯懷二人皆無奈,只能硬著頭皮換了位置,然后前者更是發力按住了這姚旺。
“五郎你敢殺我?”一直到此時,姚旺依然難以置信。“你如何與你老娘……”
然后話剛說到一半,岳飛便毫不猶豫,只一刀便于兩軍陣前將自家親舅的脖頸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