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瓊再度目瞪口呆,只覺今日事徹底荒唐透頂!
但見著身前之人昂然立在那里,卻偏偏半點反駁言語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見識和經歷告訴他自己,此人是真的翰林學士,而且就是那個早有傳言的官家身前最心腹小林學士,所以此人所言也必然做不得假……非只如此,岳飛突然的荒唐舉動也得到了一個徹底合理的解釋。
一切的一切反而都說得通了!
稀里糊涂的,腦子宛如一片漿糊的酈瓊僅僅是遲疑了一瞬間,便在來人的嚴肅逼視之下直接從座中起身,然后恭敬俯身行禮,口稱‘得旨’!
且說,小林學士兵不血刃控制住了酈瓊之后,飛馬來報之時,趙官家與岳飛卻已經來到了城內署衙之前,正準備下馬入內。
而聽聞報訊,趙玖卻是回頭相對:“李逵畢竟只是一統領,鵬舉要不要先去接手城防?”
岳飛微微一怔,便醒悟過來,官家不是擔憂城防,而是怕他待會對上杜充時因同鄉之情多有不便,但事到如今,他怎么會顧忌這些,便立即搖頭:“好教官家知道,酈瓊出身州學,是個講規矩的,林學士既然拿捏住了他,便不會再生亂。”
“那就去召集全軍所有統制官以上來城中相見……能做到嗎?”趙玖再度詢問。
“能!且非臣不可!”岳飛陡然嚴肅起來。
“那就去吧,軍情緊急,咱們都不要耽誤時間!”言至于此,趙官家不再多言,而是直接帶人邁入身前的衙署。
相對應的,岳飛也沒有再糾結什么,只是讓張憲引踏白軍圍住縣衙,兼留下保護趙官家,便也即刻回身上馬,單騎出城而去。
話說,誠如岳飛所言,杜充已經數十日閉門不出,盡失軍心人心,各部軍官早已經議論紛紛,流言四起,偏偏各部又互不統屬,此時以杜充的名義倉促召集各將入城反而會生疑生亂。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能同時取得王彥部與東京留守司其余兵馬認可的,怕是只有他岳鵬舉一人了……尤其是王彥,他率八字軍扔下根據地孤軍南下,地熟卻人不熟,很受孤立,相較而言,岳飛雖與他有私隙,但畢竟知根知底,大事上反而會更信任對方。
且不說此事,岳飛既走,趙玖在張憲的引導與甲士的環繞下,昂首步入鄢陵城的縣衙,卻順利的出乎意料……這不僅僅是因為岳飛派遣了張憲和踏白軍相從,也不是酈瓊的軍令這么快傳達到位,而是因為,衙署內不只杜充一人。
須知道,東京留守司的高級文員、開封府衙的屬官,此刻有不少都在這鄢陵縣城的縣衙之內,而這其中不乏認得趙官家這張臉的人。
實際上,縣衙內的官吏剛剛見到門外街道騎兵甲士密布,也以為是兵諫,卻是剛剛尋到衙署內的幾位首領,聚集于正堂之上,但根本來不及說兩句話呢,趙玖便已經繞過影壁,穿過前院,來到正堂的門檻之上。
而這時候,堂上為首之人乃是進士出身、此次隨行掌握軍法的東京留守司推官郭仲荀,其人只是看了來人一眼,便如遭雷擊一般,于惶惶之中大禮下拜于地,口呼萬歲,引得縣衙內的吏員、士卒措手不及,只能隨之下拜。
其實,郭仲荀進士出身,官職又不低,那君臣驟然相見,按照這年頭文官的地位,本無須行此大禮的。之所以如此,乃是他身為留守司推官,又是此番出征的文官二號人物,本身大略清楚杜充這些日子干的破事影響有多壞,也知道數日前杜巖失蹤的事情必然有后續,所以見到趙官家之后,本能猜到了最惡劣的情形,卻是帶著心虛請罪之態下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