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趙官家回到東京舊都,朝廷百官哪怕為了一個大義名分也不能說一個走字,但此地畢竟毗鄰前線,天晴的時候隔著黃河便能望見金人旗幟,再加上河南生產破壞嚴重,所以此城卻也不可能朝著舊日規模恢復。
實際上,所謂達官貴人、富商財主中的頂級人物,卻只有一個昔日的珍珠吳家舉族遷移了回來……倒正是吳夫人的娘家。
其余的,便是邢皇后的娘家邢氏,還有潘賢妃的娘家潘氏,現在都舉族隨太后在東南揚州。
甚至,趙宋宗室的大部分人物,包括趙宋宗正趙士?,與一位地位最顯赫的、八十多歲的老帝姬或者說老公主了,眼下都在東南盤桓。
而朝中說起東京城內的外戚宗室之流,一般就是指吳氏與趙士?的親家汪氏了。汪氏還好,到底是拐著彎的,吳氏就有些被大家刻意避諱,也就是萬俟卨、楊沂中這種御前心腹才會與之刻意親近。
所以……
“吳氏當然妥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這兩個消息同日傳來之后,御前氣氛就變得和諧了許多,首相呂好問此時緩緩頷首,周圍人連個表態的表情都沒有的。
但是,這句話說完以后,冷冷清清的崇政殿還是不免繼續冷清了下去……因為即便是隔了一日才重開朝議,但所有人都還是對接下來要議論的幾件事情有些措手不及。
“揚州那邊的事情與李公相無關……”趙玖自己也停了片刻方才正式表態。“小兒驚厥,固然可惜,但也是尋常事,不值得為此動搖大局。”
“臣不以為然。”
反對聲赫然來自于已經不知多久沒表態反對過他人的呂好問,而這讓坐在御座上的趙玖幾乎無奈。
“不錯。”許景衡也嚴肅出列相對。“官家,這件事情不在于官家是否大度,愿不愿意放過李公相;也不在于事情本身跟李公相有多少牽扯……李公相為超階的平章相公,軍政統攬于揚州,把控東南,說白了,乃是官家將東南之地、東南之人,還有太后、賢妃、皇嗣一并托付給了他……如此前提,莫說皇嗣薨去跟兵變有關,兵變又是他惹出來的,便是與他無關,他也要為之負責的!”
“官家。”汪伯彥也上前一步,正色跟上。“皇嗣雖無太子之位,卻有太子之實,于李公相而言,是半主名分的……若不處置李公相,反而是要將他置于逆臣之所在。實際上,官家不妨想一想,一個皇嗣平白在官家身外沒了,總得有人要為之負責的,不處置李公相,難道要處置太后或者潘賢妃?”
“官家。”呂頤浩此時無奈站了出來。“臣素以為李綱粗暴無能,而且素來與之不和,但臣曾為東南守臣,對揚州事卻也知曉一二……昔日東京淪陷,官家將太后、賢妃、皇嗣,乃至于宗室盡數安頓于揚州與東南,達官貴人聞風而動,彼處聚集富戶豪門貴人無數,又多攜金銀寶物……故此,一朝聞得兵禍,繼而失控,也是道理上的事情,所以這次揚州驚亂,著實怪不到李公相頭上。”
四個相公依次表完態,上下完全無聲……之前唯一攻訐李綱的如今成了唯一保護李綱的,之前想維護朝堂穩定的,如今卻全都表態要治罪李綱……這就是政治,合情合理的政治。
“那就罷了吧。”趙玖實在是無奈。“罷相去職,不用一路顛簸來東京了,也不用什么提舉什么宮,且尋個他老家周邊的偏狹州軍,請李相公稍作安頓,也好署理民生,發揮余熱。”
四相一起松了一口氣,卻又不敢怠慢,周圍那些尚書御史、學士舍人什么的,也都安靜如初,因為誰都知道,今日的麻煩事多了去了。
“李綱既去,敢問官家,東南守臣誰可代之?還是說待岳飛平叛之后,便不再設東南使相?只加尋常轉運使、安撫使、經略使?”呂好問倒也沒敢耽擱,因為這事拖不得。
“朕以為還是得設使相專司東南。”趙玖干脆表態。“不可輕易裁撤。”
“請官家明示。”呂好問也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