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跪著的韓統領,此時也有些撐不住勁,身體很明顯的在地上搖晃了一下。
“吳都監,你若朕不知道,我就說與你聽好了。”狹窄逼仄又滿是汗臭、騷臭的牢房內,萬俟卨隔著欄桿負手冷冷相對。“你家區都統在延安戰后趁勢扣押經略使王庶、兼并各處兵馬,非只如此,還于日前進言宇文相公派來的幕屬,請宇文相公以敗軍之罪于軍中斬殺經略使王庶……朝廷未曾聞有都統制官殺經略使的前例,卻是以為區都統謀逆之態已經明朗,所以遣我二人至此,只求索回王經略而已,卻不料剛到此處,便受了你家曲都統一頓殺威棒,繼而逼得我們起了死志。”
“中丞,前線軍事混亂,下官屬實不知情,此事與下官決然無關!”不等吳玠開口,那黃知縣便先在胡寅懷中拽著對方中衣哭泣相對。“我也是太學生出身授官至此,勤勤懇懇,何曾想過助逆啊?”
“也與下官無關。”吳玠剛要再說,地上那韓統領終于也匆匆開口辯解。“薛賊所為,便是曲端指示的殺威棒,也只是他們自相勾連……與下官絕無關系,還望中丞明斷,也望黃知縣給下官做個證。”
吳玠終于得到幾乎開口,卻又不禁頭腦恍惚起來,半晌方才小心拱手相對:“下官只是接到田知縣急函,前來救人……中丞若不信,我現在就去殺了薛豐賊子,拎他人頭過來,以證清白。”
“可憐那個薛統制,自以為幫人打了一場殺威棒,能做投名狀,卻反而招來殺身之禍。”萬俟卨愈發冷笑。
“罷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胡寅也終于再度開口,卻是松開那知縣,隔著牢門相對牢外。“這位吳都監,請你去轉告曲都統,王經略既走,我此行也無用……故此,若他真有誠意,還請不要折辱,只將王經略印信給我,放我們走便是。”
吳玠頭皮發麻,立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偏這黃知縣在此,誰也瞞不住他是曲端心腹大將,所謂跟著曲端多年水漲船高之輩……竟是連辯解都無法辯解。
立了半日,這吳玠只能喏喏而走,不過走了數步方才醒悟,卻又回身小心行禮:“無論如何,請中丞暫出牢房,洗漱用飯、換回官袍,于縣中稍歇……”
胡寅連連搖頭:“眼下局勢未明,我若出此牢房,享用這些,怕是將來回到東京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什么?”可憐吳玠以悍勇猛進聞名西軍,此刻卻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處處小心惶恐。
“能是什么?”萬俟卨直接一屁股坐回到了牢中腌臜地上。“此時出去受用那幾日倒是簡單,了日后若有人指此,說我們屈膝從了逆,失了朝廷體面,卻是辯無可辯了……所以,吳都監且去,至于我等,不與曲都統了斷此番事務,是萬萬不敢出此牢房的。”
“我也不出去了。”那黃知縣想了一下,然后也坐了下來。
至于那位韓統領,直接一翻身就好,倒是省事。
吳玠獨自立在牢房之外,望著滿滿騰騰的牢房,不知道為什么,一時間居然也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