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眼見著萬俟卨遮面不語,胡寅氣息依舊難平,吳玠卻是終于上前一步,第一次朝著氣息不平的胡寅單膝下跪:
“中丞,曲大的罪過清楚無誤,卻只在他跋扈慣了,想要除掉王庶獨攬兵權,卻絕非是謀逆之人,否則早該有所串聯、提防,今日如何輕易至此來見中丞?只請中丞不要因為他言語冒犯,便直接處置了他……”
不知為何,一直掩面的萬俟卨幾乎想笑:“吳都監,我只問你,便是這位曲大將軍如你所言,并無造反的心思,然后我們今日復強要殺了他……那殺之固然冤,但依著他這種為人,難道不能再加一句咎由自取嗎?”
地上的吳玠竟然無法反駁。
倒是曲端,見到不是那年輕中丞說話,不由冷笑:“爾等文臣,皆是如此視我等前方武將為草芥嗎?我若不反,堂堂大將,爾等雖可冤殺,卻不可輕易折辱……”
“剛愎自用、跋扈無度,輕視同僚、羞辱上司,動輒違背節制,出大言自詡,卻沒有半點戰功……談何折辱?”萬俟卨也在牢內冷笑相對。
“你們這些文臣也配說戰功?”曲端復又大怒。
“南陽如何守下的?鄢陵長社誰打的?”萬俟卨凜然指斥。“你在陜北蹉跎之時,卻是被你作詩嘲諷之人在中原血戰,將金人整個逐出了河南!你也配在我們二人面前說戰功?!”
“南陽是你們二人守的?鄢陵-長社是你們二人打的?”曲端愈發憤恨。“若是你敢當面應一句,敢問置韓世忠、岳飛何處?而且你們自詡鄢陵-長社大勝,說是全滅了十幾個猛安,卻不知道其中到底殺了多少金人,有沒有殺良冒功?”
“曲大!”吳玠也被曲端氣瘋了。“金軍逃出河南是假的嗎?完顏婁室放棄進軍轉向河東是假的嗎?你這般性情,今日死了,也活該死了!”
“你懂什么,我難道怕死嗎?”曲端依舊不懼,依舊振甲相對。“只是要告訴你,中原勝則勝,但未必有如此大勝。且中原得勝,關西上下便不辛苦了嗎?如何賞賜出那么多太尉,卻對關西吝嗇官職?還不是因為那邊挨著官家,人人都能做幸進小人!”
“既如此,你也去挨著官家,做個幸進小人如何?”許久沒說話的胡寅忽然出言,卻不知何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我胡明仲不知兵,朝中總有人知兵,你說我不配說戰功,朝中總有人配在你身前說戰功……來時官家許我有一份專斷安排,我可著最大規格與你,許你去東京官家身前,做個御營副都統怎么樣?”
吳玠長松了一口氣。
曲端微微一怔,卻旋即搖頭再笑:“不過是怕在此處殺我動搖軍心,所以哄到東京去殺罷了!”
一旁一直沒吭聲的吳璘都覺得受不了了:“曲大!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下事都要你來做才行嗎?真要殺你,就憑你剛才那番胡言亂語,中丞強逼我們兄弟在此處動手,你真能活?”
曲端張口還欲嘲諷,那邊吳玠卻是干脆起身推搡起來:“曲大,你莫要得寸進尺,朝廷在中原大勝,人心依附,真要殺你,何須如此旋轉?中丞也好,宇文相公也罷,真要殺你,你并無半點僥幸。而且等到了東京,便是官家做主,官家便是要殺你,那也是圣意了,與胡中丞再無關系。”
話說,曲端雖然號稱能文能武,但在吳玠面前還是不夠看,何況還有吳璘在旁?所以,雙方胡亂推搡兩下,曲端便被直接按住,然后尋人捆縛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