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自然無話,唯獨曲端,倒著實有種,雖是第一次來到宮中,第一次來面圣,但從宣德樓前一路走到宣德樓后,卻都一直昂首挺胸,姿態凜然……這模樣,說不得見了官家和幾位相公、太尉當面,也能繼續作出幺蛾子來。
只能講,不愧是當日公開作詩群嘲整個南陽朝廷,然后又霸凌了整個關西的男人。
進入大內,在大慶殿轉西,專門一個大院子,內有鐘樓鼓樓護著一個文德殿,便是日常所言上朝辦事的地方,也是第一批被收拾干凈的地方,而進入文德殿范疇,便只有二人能入內了,而且還要搜身去兵、去甲。
搜身完畢,萬俟卨被宣召先行入內,曲端留在鼓樓臺階之下相侯。
對此,曲大當然早有心理準備,關西那些事情擺在那里,自己此來,終究是不可能再被中樞視為自己人了……而此時回想,曲端倒是難得有些后悔起來,卻又絲毫不顯于面色,反而覺得來到此處,待會面圣,更應該強硬到底,顯出自己風采來,不然豈不成了笑話?
但就在曲端就著夏日蟲鳴胡思亂想之際,忽然間,一陣振甲之聲打破了文德殿前的蟲鳴,也打斷了曲端的思緒。
莫不是還真要殺自己?
曲大心中警醒,復又旋即哀嘆……死則死矣,刀口上舔血二十年,他還真怕死嗎?只是可惜鐵象未曾在關西送出去,跟著自己一路過來,卻不知會不會被那個萬俟元忠給貪了?
“曲大!”
數十名甲士自殿中涌出,來到曲端身前臺階上,而為首一人骨架極大,卻穿著錦袍,拴著玉帶,遠遠便居高臨下喊出了曲端諢號。“還認得俺嗎?”
曲端怔了許久……他初看那玉帶,第一反應還以為這就是官家親自出來看他呢,但對方一開口,一聽到那熟悉的口音,曲大方才猛然醒悟,這必然是昔日西軍故人潑韓五,當今武人第一,少保兼兩鎮節度使韓世忠韓太尉了。
不過,這話似乎不像是來殺人的吧?
“韓太尉。”面對著如此人物,曲端忸怩了一下,難得正經拱手行了個禮。
“你還知道要給俺潑韓五行禮啊?”韓世忠立在臺階上,冷笑不止。“聽人說,咱們西軍幾十萬口子,死的死走的走,逃得逃沒得沒,竟然讓你這廝成了關西第一大將,豈不是個笑話?官家那話怎么說來者,山中無老虎,野貓稱大王?”
一旁楊沂中有心提醒更正,卻懶得多言,而臺階下的曲端張口欲言,但當著這位的面,卻著實不知該從何處反駁。
“俺今日也不說死了的劉光世,還有在揚州養老的楊老太尉了,也不提正在殿中奉承官家的張俊小人。”韓世忠繼續冷笑。“今日這幾個隨俺出來的班直都是西軍選出來的資歷人物,當著大家的面,俺問你,只說你曲大與俺韓世忠這兩個人……誰年紀大一歲?”
曲端抿嘴不語。
“問你話呢!”韓世忠扶著腰帶冷笑道。“大小都不知道了嗎?”
“是太尉。”在臺階上幾十號人的逼視下,曲端終于無奈拱手。“太尉比我大一歲。”
“誰從軍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