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情況自然是在柵欄前后拉鋸,”李成沒有理會對方后面那些廢話,卻是直接做出了進一步分析。“最壞的情況卻是這股宋軍精銳異常,直接將杜彥的密州兵堵在了營寨邊緣,有序殺傷……那樣的話,密州兵怕是馬上就要承受不住傷亡,杜彥也要趕在軍勢潰敗前來請罪了!”
“原來如此。”
洪涯忍不住多看了李成一眼,卻并未因為對方言語而失態……畢竟嘛,戰敗這種事情誰沒經歷過?關鍵是李成這人如此從容說出這般話,倒是讓人猜疑他心思之余愈發有幾分敬意了。
不管如何,大將之風總是有的!
不過,就在洪涯若有所思之際,前面打臉的事情便來了——微微雨幕之中,無數齊軍,也就是杜彥的密州兵了,卻忽然間如潮水般倒卷而來,動靜之大,即便是雨中也能稍微窺到其中聲勢。
李成明顯一怔,繼而面色陰沉,卻又朝身側微微揮手。
而隨著這位齊國大都督的示意,數百名一直在官道兩側候命的騎兵,忽然從雨幕中閃出。且說,洪相公當然早就看見李大都督這支親衛騎兵,但到此時他才注意到,這些騎兵非但甲胄完備,手上卻還都各自持一柄長桿單刃大刀,那刀刃足有兩尺有余……而此時亮出刀刃,雖是雨天,卻也明晃晃一片,端是驚人!
緊接著,這批騎兵不顧雨天泥濘地滑,直接排成橫列,縱馬向前。其中,軍官押后,放聲呼喊,要求前方潰兵即刻折返列隊,而絕大部分長刀騎兵,卻是迎著潰兵不急不緩,從容向前,然后甫一接觸到潰兵軍陣,便大肆砍殺。
一時間,吾山南巒下的官道之上,斷肢殘軀灑落一片,引發的動靜猶然勝過之前交戰時的響動,尤其是其中哀嚎之聲更是瘆人。
但不管如何,潰兵卻是迅速得以整頓,前方橋前宋軍營寨內追逐出來的士卒也即刻放棄追擊,回身固守。
局面稍微穩定了下來,李成不慌不忙,卻居然先瞥了一眼身側洪涯,見到對方面色不變,反而捋須感嘆,卻是順勢又起了兩分敬意。
“洪相公稍待。”片刻之后,數名長刀騎兵拎著明晃晃的大刀,將一名甲胄精良的軍官驅趕過來,李成見狀,卻是先跟洪涯道了聲乏,方才回頭朝著馬前那軍官凜然出聲。“吳順,杜彥呢?爾等為何敗到如此地步?”
“杜大兄死了!”那吳順伏于馬前泥濘之處,身上淋雨,腳下崴泥,偏偏又氣喘吁吁,端是狼狽不堪,卻又因為數柄長刀在側,李成在前,不得不匆匆解釋。“好教大都督知道,不是我們不盡心盡力,乃是這股宋軍不是尋常所在,乃是趙官家心腹的御前班直!所以雖只兩千,卻前后兩日將我們五六千密州兵頂的嚴嚴實實……”
一直拿捏姿態的李成與洪涯終于齊齊變色,他們本是渡河偷襲,冒雨而來,然后猝然交戰,一日一夜,便是有零星情報,又如何能這般斷定前方這股精銳來歷?
實際上,當日在陽谷,那張懋德也只是以為東京來的‘王師’,卻也不曉得這是御前班直。
說到底,除非是跟那位官家有過直接、間接接觸,誰又能信趙宋的官家舍得把自家班直當成消耗品給扔出來呢?
而回到眼前,李、洪二人齊齊變色,洪涯旋即恢復鎮定,倒是李成忍不住在馬上嚴厲呵斥:“你如何得知是御前班直?”
“好教大都督知道,是那官軍自陳!”吳順趕緊叩首再答。“今日戰了小半個上午,本以為可以耗下去,卻不料雙方都疲敝之時,對面一將引他親衛武士,早早藏身于前線官家甲士之后,無論前線如何慘烈,卻只是不動,臨到我那兄長下令輪換之時,才忽然趁勢沖出,直奔我家兄長而去……而我家兄長措手不及,卻被他直接被對方斬了!這時那人身側武士方才喊出來,說斬殺我兄長的,正是御前班直統制官領皇城司楊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