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是不知道,萬一那小林學士未至,什么都省樞密院的人先來了,自己又該如何?
唯獨學究不在身前,乏人說話,這張鎮撫便只好將那孔彥舟的首級連漁網放到院內樹蔭下的石桌上,然后將恢復了幾絲精神的劉麟喚來。
“好教張頭領知道,我也不曉得誰先來。”劉麟鐵青著臉做答。“照理說,都省是宰相管的,什么都理會,樞密院是樞密使管的,多管軍事,所以你這事本該是都省、樞密院搶著來管……但偏偏城門前你也見到了,此時正在開恩科,眼下都省和樞密院說不得就會怠慢你,還真就讓那小林學士先來了。”
“那不正好嗎?”換上一身寬松絲袍,卻怎么都覺得別扭的張榮聞言反而釋然。“倒是劉太子,你一路顛成那樣,如今又到京城,必死無疑,為何還要強做樣子?”
同樣洗了澡、吃了包子劉麟愈發嚴肅:“死則死矣,我劉麟卻要留足力氣,好在都省那邊當眾喝罵趙宋官家,慷慨而死,以示史冊。”
張榮連連點頭,卻也懶得做理會,只是在這微微發臭的大相國寺某座院中靜坐等待消息。
而隨著日頭偏西,就在張榮漸漸焦躁之時,忽然間,之前隨那南熏門貝都頭去找小林學士的心腹終于回來,身后還跟著兩個衣著隨便,卻望之便有富貴之氣的人,一個年輕,一個稍大,引得張榮一時猶豫,不知哪個是正經學士。
但來不及多想,那兩人進來以后,忽然又有兩名鐵甲將軍不顧暑熱,兀自引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強行進入,當場鎖住這個院落,引得張榮一時緊張。
“叩見官家!”
就在這時,齊國太子劉麟忽然就在石桌前俯身叩首,再抬頭時居然涕泗橫流。“官家明斷,我父子乃是金人強著做了什么皇帝的,本非實愿!官家可赦曲大,為何不能赦了我,以作馬骨?”
那年輕人,也就是趙玖了,并不言語,只是抬手示意,便有一名面露怒色的鐵甲將軍親自上前將那劉麟拖拽出去。
劉麟這才徹底絕望,卻是一面被拖拽一面奮力大呼:“生當此父,如之奈何?!”
喊了一遍,還要喊第二遍,直接被那鐵甲將軍自上方一拳毆到肚子上,不得不硬生生停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這趙官家早已經一言不發,一步不停,繼續來到石桌前,他先饒有興致的看了眼那顆頗有味道的人頭,然后方才伸手握住了有些慌亂的張大頭領的兩只手,并懇切相對:
“張頭領,久仰大名,你可是想煞朕了!”
身后剛剛將劉麟拖出去的曲端轉回院內,聽得此言,只覺得瞬間委屈萬分……憑什么都是跋扈之人入京,他是領到殿前二十殺威鞭,這廝卻是相國寺主動來見握手言歡?
官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