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記得你路上拿下了一個知縣?”趙玖忽然回頭再問。
“是。”楊沂中趕緊做答。“事從權宜,臣為了盡快通航,不得已而為之。”
“朕知道是怎么回事……新科進士,只顧得做官忘了做事……朕是問你,人在何處?”
“尚在后方押送,正準備交予都省問罪。”
“斬了。”趙玖忽然干脆言道。
楊沂中愕然一時:“……官家?”
“斬了。”趙玖重復了一遍。“無論內外真假,這都是正經軍事,不是民事,不能慣著他們,也無須交都堂,朕是天下兵馬元帥,今日斬他是正軍法!不違制度!”
楊沂中還是有些猶豫:“官家,這是新科進士……”
“那也要斬。”趙玖繼續重復了一遍。“憑什么之前巡視塢堡防線時能因為貪墨斬都頭、準備將、統領,此時斬不得一個實際上已經誤了軍情的知縣?斬得就是新科進士!”
楊沂中緩緩頷首,回身專門喚來翟彪這個夯貨傳令,交代清楚以后,回過頭來,卻是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便說……”趙玖一時不耐。
“官家,臣之前在大相國寺聽官家與張太尉說話,彼時便想勸諫了,只是身份尷尬,不免猶豫……”楊沂中主動沉默了片刻,然后方才坦誠相對。“官家,臣以為官家對幾位帥臣過于優容了。”
“優容你們不好嗎?”趙玖也沉默片刻后言道。“正當戰時,正需人家賣命……”
“當然是好事,但過猶不及。”楊沂中懇切對道。“而且,官家對文臣這邊未免又有些苛待了……”
“這才是你想說的話?”
“臣……臣以為,官家想文武并重是好事,但百余年傳統,便是武臣自己都已經習慣了文武殊途,所以有些事情,官家是覺得一碗水端平,天下人卻都覺得官家在一意苛待一方。”楊沂中愈發懇切。“官家優容帥臣、武將,是因為戰時要打仗,這沒問題,但同為戰時,卻不須文臣來辛苦了嗎?而且賞罰之道,朝廷自有制度,賞賜的時候,官家格外優容帥臣,自然能讓帥臣們人心膺服,但處罰的時候卻不該擅自加重其中一方,以讓人產生誤解……這是臣的一點淺見,還希望官家不要生氣。”
“這種話,一套一套的,心里打過腹稿吧?你楊沂中是要做名臣嗎?”趙玖終于失笑。“但為何挑到半夜來說?”
“臣這輩子只能做奸臣,如何做得了名臣?”楊沂中終于無奈。“這些話本也輪不到臣來說,只是今日臣冒昧一些,覺得官家如此姿態,應該是存了大作為之心,往后正當用人之時,所以來說罷了。”
趙玖點了點頭:“聽你一言,相忍為國,朕此時稍微忍耐片刻……把那知縣送入都省處置吧!”
楊沂中當即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