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日,金軍才恍然察覺到韓世忠此次出擊的真正目的——摧偏軍新寨后的城墻,正是當日長安城被完顏婁室攻破前,因為遭遇地震導致垮塌而重修的那部分。
換言之,韓世忠剛一抵達,便通過主動出擊,率先補上了這個最大的城防隱患。
這日下午,剛剛從渭北折返灞橋大營的完顏活女一刻不停,復又趕來長安。他繞城一圈,只見長安城墻高大,宋軍士氣旺盛,裝備精良,也和那幾個行軍猛安一樣,一個頭兩個大,無奈之下,這位金軍都統干脆下令前線部隊盡數隨他折返灞橋大營,然后寫信給父親訴苦。
當然,說是訴苦可能有些不準確,因為活女并不怕苦戰。
但問題在于,眼下這個情形,攻城明顯是不智之舉,尤其是好幾萬騎兵,不去尋求野戰,反而分兵兩面攻城,就更是蠢貨才會做的戰術決策……活女不覺得李彥仙那里就更好對付。
然而,唯一的問題在于,這個蠢貨乃是打遍東亞無敵手的天下名將,是活女最佩服和尊重的親爹,所以這個人是不會這么愚蠢的!
所以,活女漸漸意識到,他的父親另有打算,而他要問清楚自己父親,到底是什么打算?
拼命可以,把軍隊不計傷亡的扔到堅城之下也可以,甚至要他完顏活女的命都行,但他需要他父親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只要說出來,他愿意為他的父親赴湯蹈火,而且他敢保證,西路軍上下的十萬眾也愿意隨之赴湯蹈火!
正月下旬,就在完顏活女送出親筆書信做好了某種決然的心理準備之后,僅僅是兩日,完顏婁室便親自趕到了灞橋……說到底,對自己兒子,尤其是這個已經做到都統的大兒子,完顏婁室也沒必要太過故弄玄虛。
“我之前讓你去渭北查探的涇源路、延鄜路的兵馬,也就是胡寅與吳玠現在在哪里?有多少兵馬?”
天氣晴朗,恢復了平日矯健的完顏婁室馳馬來到灞橋,只見沿河柳樹出芽,嫩綠一片,也是不由心曠神怡,再無之前陰雨天中的煎熬,便干脆不入軍營,而是在灞水河畔的柳樹下立住,并將自家兒子從營中喚了出來,然后稍作聞訊。
“回稟爹爹。”活女匆匆出營,見到父親心曠神怡,也是心情稍緩,便干脆下馬,上前抱住對方一支腿,直接在河畔答話。“胡寅那邊孩兒已經親自探查清楚了……咱們南下潼關后,他們便直接分兵,吳氏兄弟的弟弟,延鄜路兵馬都監吳璘依舊駐扎洛交,防備延安方向,而胡寅親自帶著吳玠,領著涇原路萬把人南下,大約四五日前便到了富平一帶,可能是因為彼時韓世忠已經入關,長安城傳訊,他才停下的。”
“跟我想的差不多,曲端換走后,西軍最起碼無人敢再持兵自重了……上次過來,卻不見此處如此美景。”婁室左顧右盼,連連頷首,言語隨意。“那巴蜀與其余西軍的援軍呢?”
“巴蜀確實不大清楚,但秦鳳路的兵馬七八日前便已經集中到了武功、郿縣一帶,也有萬把人,應該是宇文虛中知道韓世忠大軍將至,所以讓他們留在后面做援護……但孩兒猜測,也有可能是想等張浚領巴蜀與熙河路援兵匯集過去,做個總后備,只是眼下沒有具體情報,不好斷定。”活女強按心中疑慮,依然耐心回復。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作為下屬的基本職責。
“換句話說。”婁室聞得言語,便在馬上若有所思。“咱們這一南下,涇源路、延鄜路、秦鳳路都沒有任何耽擱,也是和東面一樣在最短時間內及時來援?”
“不錯。”活女認真作答。“一年修養,宋軍多少是有了點精神氣。”
“不算熙河路,只是這三路和京兆的西軍,大約多少人?戰力如何?”
“數量不清楚,大約三四萬不足。”活女肯定的給出了答案。“若論戰力,除了涇源路,也就是當日曲端,如今吳玠兄弟所領的那萬把人算是精銳外,其余兵馬都遠不如御營兵馬精銳、軍械更是遠遠不如……”
“我這幾日也細細問過本地降服的官吏了。”婁室連連點頭。“西軍用的是巴蜀的錢糧,但剛剛重建小半年,所以才會顯得不堪……不過,若是錢糧一直供給上來,以陜西宋民的耐戰,和東京那個宋人皇帝的看顧,這股子兵馬遲早也會精銳起來,數量我估計也能有一個五萬……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