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著說。”待帳門重新打開,趙玖方才隨手指向劉子羽。
“喏!”
劉子羽深呼吸數次,強壓住胸中怒氣,朝官家繼續匯報。“好教官家知道,樞密院以為,無論是欲守還是欲戰,若要勝此大役,首要之事乃在隔離二字上。”
“怎么講?”趙玖精神微振。
“便是盡全力,不讓金軍各部匯集關中的意思。”劉子羽氣息漸漸平復。“金軍一分為三,但最終要拼盡全力對上的卻只是入關中之軍,故此……”
“故此,當務之急乃是盡量阻攔太原之敵對婁室的增援。”趙玖心下恍然,口上也直接講了出來。“但丹州已失,金軍若從延安、丹州渡河支援又如何?”
“不會的。”曲端搶在劉子羽之前解釋道。“官家不曉得,黃河上游兩岸,自龍門開始,便山多路窄,金人如欲從陜北匯集,便只有延安府境內延河可做河東、河西之間的糧道,然后還要從延安府城那里繞一圈再南下……這條路,便是金人已經有了延安府、晉寧軍和河外三州就近征糧,供給五六萬人也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太多!當年五路伐夏便是不顧后勤才一敗涂地的,婁室須比本朝文臣強三分才對。”
趙玖緩緩點頭:“朕懂你們意思了……不是婁室不想一開始集結大軍,而是陜北用兵有限,他還得指望河東金軍從河中府支援過來,所以你們是要朕在陜州、同州之間布下重兵,盡量隔斷蒲津、風陵渡,阻敵大部于河東?”
“正是這個意思。”曲端依舊搶先做答。
趙玖緩緩頷首,卻又一時搖頭:“陜州李彥仙的兵馬能防兩州嗎?”
“不夠!”曲端就勢而對。“敵軍十萬,便是隔河而守,也得六七萬,這還得以精銳相對……”
趙玖沉默了一下,因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曲端的意思,而等他再去看劉子羽時,這個剛剛跟曲端爭得宛如殺父之仇一般的樞密院都承旨,卻也一言不發。
而這下子,趙玖便知道,此事絕無第二種應對方略:“非韓世忠往同州不可?”
“非韓太尉莫屬。”
劉子羽也再度嚴肅發聲。“官家……同州這個地方,北面是已經失陷的丹州,西面和南面是洛水,東面是黃河,而黃河上,蒲津浮橋雖已燒毀,但渡口仍在,乃是金軍自河東渡河不二所在。”
“此地三面環水、一面環山。”一直沒吭聲的御營都統制王淵也插嘴言道。“這個地形,用大將、精銳數萬是可以守住的,而且說不得能有奇效,但反過來說,若是在此處憐惜兵馬,一旦為敵軍所趁,便是被絞殺殆盡的局面……官家,這個時候不能猶豫,也絕不能吝惜什么精銳、什么大將!咱們畢竟是弱勢,能兌子便盡量兌子!”
趙玖重重頷首,同時看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隨軍樞相汪伯彥,而汪伯彥也當即俯首,見此情狀,這位官家復又看向了一旁的小林學士。
小林學士會意,直接在起居郎胡宏的協助下低頭寫起了圣旨。
“但若韓世忠、岳飛、李彥仙、張俊、張榮皆不能輕動,朕莫非只能用御營中軍與關西各路兵馬去跟婁室作戰嗎?”即便是知道自己下了一個絕對理性和正確的旨意,趙玖臉色還是難得顯得難看起來。
“官家,恕臣直言,這本是婁室從延安攻擊的緣由……那地方是國家西北,御營大軍本就難往彼處,若最后真能合御營中軍全軍與陜西六路兵馬以御婁室,已然是大幸了。”劉子羽昂然答道。“不過,戰事到底往何處走,誰也不知道!”
趙玖連連頷首……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