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張浚看了眼手中韓世忠的日報,迅速給出了答案。
而這就是戰事的麻煩之處了,千頭萬緒,日期都是不同的,匯總起來后還需要整理,而這也是趙玖不得不在一定程度內分享情報的一個緣由。
“白水城距離坊州城有段距離,金軍前鋒大隊來襲,速度可不比信使這般迅速。”劉子羽聽到這個訊息后即刻脫口而出,點出了問題。“若是大前日坊州城還在小勝,而昨日白水城被攻陷,那只能說明完顏婁室在坊州城未下的情況下便直接分兵進軍南下了……這有點不合情理。”
“子羽是什么意思?”張浚心中登時警醒,繼而正色提醒。“胡明仲雖然迂腐一些,但絕不會說謊!”
“但西軍**會,而吳玠乃是地道西軍出身,在西軍打磨了快二十年。”劉子羽不動聲色,先看了眼張浚,復又瞥了眼自己斜對面的劉氏兄弟,卻是一點情面都不留。“依我看,吳玠早知道自己必敗無疑、坊州必失無疑,甚至說不得大前日坊州便已經失了……但他之前連戰連敗,卻偏偏被官家升為經略使,心中不免慌亂,那此番為做遮掩粉飾,先偽報一番戰功,再說守城慘烈,最后說無奈撤走,說不得也是有的。”
夏日夜晚燥熱,但趙玖卻雙手都攏在悶熱的袖中,全程若有所思,既沒有吭聲,也沒有任何表情。
至于其余人,則各自反應不同……宇文虛中、張浚各自嘆氣,被宇文虛中提拔,實際上是張浚私人的趙哲置若罔聞,劉錡想要為吳玠辯解卻又被兄長劉錫攔住。
很顯然,這留守相公府后堂里的人,八成都認可劉子羽的言語和判斷,因為西軍**干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尋常了……這群王八蛋殺良冒功的事都干過,至于見死不救、爭功奪名這種破事更是家常便飯,何況是謊報軍功,還只是故意錯一兩天日期?
真的干過殺良冒功的事,李綱提拔的那個王舜臣,就是引發東南兵變的那個,當年就是因為殺良冒功被連降十級,只是后來女兒嫁的好,這才又呼啦啦變成節度使了。
總之,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現在被金人壓的喘不過氣來,真到了有一天能過安生日子,趙玖不把西軍和之前草寇一般義軍一樣重新整編干凈,那簡直就是穿越者之恥。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眼下不是金軍正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嗎?不是所有的暴行、所有的內斗、所有的沆瀣與愚蠢在金軍系統性的屠城、系統性的奴役兩河百姓面前都顯得那么可悲可笑嗎?
更何況,眼下還沒有證據。
故此,雖然心中也信了大半,但理性告訴趙玖,他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在對一名很可能還在前線殺敵的將軍做出惡意揣測,更不允許宇文虛中、張浚、劉子羽這樣的文臣給幾名武將集體性的傳遞某種不妥當信號。
“軍事嚴肅,無憑無據不要誹謗同僚。”趙玖回過神來,難得呵斥了劉子羽一句。“但軍事從寬……不妨將坊州城得失一并計算在內。”
“臣失言。”劉子羽勉力起身請罪,繼而迅速回到了正題上。“其實事到如今,白水既落,那婁室心思便已經明了,他要么在白水轉東南下同州,與河東兵馬夾擊韓太尉;要么在白水轉西南,從蒲城或者干脆富平一帶南下,直指京兆……”
“那又該如何應對?”趙玖語氣平靜。
“臣以為還是當以不變應萬變,繼續堅守城池,層層抵抗。”劉子羽的軍略方針一如既往。“當然,同州、渭水、長安城是三處大節點,都應該著力用心經營配置,盡量保存兵馬。這樣的話,不管一時勝敗得失,只要能拖到秋雨泥濘,金人便會從后勤到士氣,全都支撐不住,關西也自然就保住了。”
宇文虛中直接頷首,劉錫、趙哲也一起點頭,倒是張浚與劉錡盯著燭火下的趙官家一時沒有言語,顯然是這一新一舊兩個官家心腹在等官家表態。
“朕問且問彥修(劉子羽字)啊,若是河東金國大軍短促時間內不能渡河,只說婁室,他能帶多少兵南下?”趙玖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