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什么?”一身甲胄的岳飛看了眼山東面的平地,彼處正有兵馬無數,嚴整南下,卻正是從大名府黃河故道西側撤回的御營前軍本部兵馬。“去了也只是傷心罷了,望一望便可。”
湯懷聞言蹙眉:“雖說中原艱難,荊襄大亂,但相公們未免催的太緊了,撻懶縮在大名府根本不敢南下,兀術兩萬兵在隆德府(后世上黨),若能引誘出來,說不得能大勝一場。”
“沒用的,完顏兀術倉促而來,就是為了穩住這兩萬大軍不出關迎戰。”岳飛瞇著眼睛感慨道。“至于你說相公們催的太緊,更是冤枉他們了……官家大勝后,呂相公只是將難處告訴我,并主動詢問我該如何處置,并未催促。”
“那此番都省旨意是假的?”
“是真的!”岳鵬舉終于瞇著眼睛看向了自己這個心腹兄弟。“但卻是因為我給都省還有關西官家一起上了封奏疏的結果……”
湯懷匪夷所思:“兄長自請退兵?”
“不錯。”
“為何?”
“其一,攘外必先安內,官家堯山大勝,金軍再不能輕易南下,正該折身撲滅鐘相與五嶺苗亂,恢復經濟民生。”岳鵬舉從容做答。“其二,欲行河北,當先剪兩翼,復陜北、京東,以蹙其勢。其三,欲定河北、收燕云,當先取河東、復太原,居山西,把雁門、倚太行,居高臨下而掃蕩華北。其四,欲直搗黃龍,當先定燕云,再束蒙兀、分高麗,方可一舉成功!”
湯懷點了點頭:“兄長這是在給官家上平金策?”
“不錯。”
“確有道理。”湯懷微微嘆氣。“但兄長一而再再而三臨鄉梓而折身,真不哀傷嗎?”
“如何不哀傷呢?”岳飛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卻旋即肅然。“但還有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河北百姓是鄉人,河南百姓也是鄉人。”岳飛望著北面緩緩做答。“憑什么要河南百姓將膏血奉于我等,然后被我們揮霍在河北呢?眼下這個局勢,河北打一場仗、兩場仗,往家鄉走一遭、走兩遭,又有什么意思呢?洛陽金軍及時撤走,河東金軍隨時可發援軍到此,到時候夾在兩路金軍之間,咱們不還得走?”
湯懷張口欲言,卻終于不再多言。
就這樣,天色將晚,岳飛起身拎起的自己大槍、弓矢,便欲下山隨大軍南下,卻忽然心動,繼而喚人取來筆墨,就在亭中粉壁上筆走龍蛇,卻是寫了一首詞來。
詞曰:
歸看河北,荒煙外、許多城郭。
想當年、花遮柳護,朱樓翠閣。
大名府前金玉繞,真定城里笙歌作。
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
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