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搞,一個是炒熱了話題,讓太學議政的焦點往這些事情上靠;另外一個是相當于后世某乎釣魚……這么在邸報上將這些問題扯出來,自然有無數官員心領神會,上書討論這些事情,也方便趙官家到時候在太學中點人出來應答。
“官家手段真是越來越嫻熟了,胡編修的文筆也越來越大巧不工了。”
臘月將近,宗族漸漸聚集,愈發熱鬧的公相府后園內,正在舉行一場詩會,然而說是詩會,卻免不了議論邸報時政,而此時,許多呂氏子弟都在靜靜聽一名四旬有余、長著一張細長臉的中年男子坐在最上首那里戲謔開口。“提前扔出議題,且看過幾日太學議政,又是趙張兩位相公龍爭虎斗……”
正講到眉飛色舞之時,忽然間,前院一陣雞飛狗跳,各自喧嚷,驚擾得后院此處人人蹙眉……此時呂公相自在府中新修的炕上高臥,呂氏子弟都在后院參與詩會,誰人敢如此放肆?
不過,呂氏家學里佛學幾乎是僅次于儒學的,講究的就是一個隨意性子,很多人甚至吃素受戒的,所以即便是前面喧嚷聲越來越大,后面這些人卻只是蹙眉觀望,并無一二人起身去探察。
當然了,也不用探察了,片刻之后,眾呂氏子弟、親友便見到一身家居服飾的呂好問親自陪著一名頗具風儀的棉布戎裝年輕人沿著走廊轉入后院,且此人與呂好問身后尚有多名身材魁梧、穿著棉布袍之人隨從,其中還有一些文官、童子之流,再后面更有無數披甲武士扶刀相隨……不用問都知道領頭這人是誰,而之前動靜又是怎么鬧出來的了。
于是乎,眾呂氏子弟、親友再不敢怠慢,直接匆匆起身,避席肅立。
趙玖一點都不客氣,直接坐到了之前那個中年人的座位上,然后連連揮手,指著呂好問坐到了左側首位,系玉帶的韓世忠坐到了右側首位,繼而張俊、張榮、曲端、楊沂中、劉晏、王德、酈瓊,順著延安郡王一字排開,而呂氏子弟也在趙官家的示意下,站出來七八個,順著當朝公相依次坐了下來。
至于剩余那些人,便老老實實站到了趙官家對面的下手位置,排列肅立。
“爾等在作詩?”趙玖低頭看了看案上紙筆,卻是一時失笑。
“小兒輩冬日閑散,只好做這些事情。”呂好問捻須笑對。“讓官家見笑了。”
“確實是見笑了。”趙玖點點頭,復又肅然起來。“作詩救不了大宋的,也興復不了兩河!”
呂氏族人親友面面相覷,各自凜然,初次見這種場面的酈瓊也都有些麻爪,當然了,呂好問早就適應了這位官家,卻只是輕笑一聲,并無多少言語。
“如何都是素粥咸菜?”趙玖按下作詩的話題,四下一看,轉而再笑。
“家人多信佛,不少人茹素已成習慣。”呂好問愈發苦笑,他已經想象的到趙官家又要指斥一番了。
“信佛歸信佛,但肉還是要吃的。”趙玖果然搖頭不止。“不吃肉怎么算是好和尚?朕與呂相公說過沒有……我生平見得最有佛爺氣象的和尚便是吃酒喝肉的,靖康前,據說此人在大相國寺倒拔過垂楊柳。”
呂好問無奈搖頭,而右手側,除了一個張榮和兩個御前統制官表情略顯怪異外,其余人卻都一時交頭接耳。
“官家。”停了一下,韓世忠忍不住正色相對。“天下絕無能倒拔垂楊柳的和尚……官家怕是被那禿賊騙了,敢問這大相國和尚是什么出身,敢如此大言不慚?”
“渭州人,早年在延安府老種麾下做軍官,后來轉到渭州小種麾下……”趙玖如數家珍,幾乎是脫口而出。“后來因為打殺了一個喚做鎮關西的屠戶,逃到五臺山,再逃到大相國寺管菜園子。”
韓世忠、張俊二人面面相覷,片刻后,張俊更是一口咬定:“官家,此人確系應是個只會障眼法的騙子,臣在老種經略相公麾下做了半輩子,若真有軍官打殺過鎮關西屠戶又逃出去當和尚,臣怎么可能不知道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