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億年看著自己兄長神色,也是一怔。
“逃了吧……”鄭修年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小心道。“老二,咱們兄弟逃了吧!以咱們的家門出身,去了濟南,必然被劉豫奉為上賓,在那里當個大官,攬些財貨,等張俊岳飛回頭去打的時候,咱們就從后面出海逃走,去高麗、去日本……等到天下平定再改名換姓回來,或者干脆再不回來……這豈不是一條生路?”
鄭億年眼神閃爍,足足沉默了十幾個息方才慌亂搖頭:“這是一條生路……但兄長你想過沒有,若只咱們兄弟,逃便逃了,可大嫂、侄兒侄女這么辦?帶著他們一起逃,怎么能逃出去?而若咱們走了,不帶他們,到時候咱們享了半生人間富貴,他們卻被株連下獄,你我于心何忍?”
鄭修年徹底絕望……他如何舍得妻兒。
但也就是此時,其弟鄭億年卻在燈火下微微掩住鼻口,小心相對:“但若是兄長一人逃竄,我留下,卻是個兩全其美的生路……”
鄭修年茫然抬頭,看向了自己胞弟,儼然不解。
“兄長……”鄭億年上前半步,小心在床前低聲解釋。“你那日去了蹴鞠場,這事遮掩不住,否則我一定代你承擔這個罪名,然后讓你去開封府檢舉,以求脫罪……”
鄭修年怔了一怔,卻是死死盯住了自家胞弟。
“兄長,你且去濟南,大嫂我自替你來養。”鄭億年終于咬牙而對。“事到如今,這是保全咱們全家的唯一出路!”
鄭修年張口欲辯,卻始終不能言語,只能枯坐榻上。
“兄長,你走了吧,一個健壯男子,想逃出去還是**能成的。”而鄭億年見到自己兄長不愿言語,卻是干脆將方案徹底脫出,以作應對。“你走后,我拖上半日,再去開封府檢舉,既有大義滅親的檢舉之功,便可說動咱們的親舊求情,讓禍不及妻兒了……屆時,兄長自在濟南攬錢、逃高麗,再偷偷轉回,而我自在東京城里撐著家門,替兄長照看大嫂……這才是正經活路!要兄弟我來說,你若狠得下心,就不要驚動大嫂他們,趁著馬上天黑,立即化妝偷偷走掉,我送你去馬行街夜市候著,天一亮就隨夜市眾人出城向東去,直奔濟南!”
鄭修年聽了半晌,忽然就在床上抱這小被子大哭起來。
之所以大哭,不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是因為他想了又想,自己弟弟這個方案還真就是眼下最優的出路……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舍妻兒和自幼生長的東京城,而越是不舍,反而越是清楚得趕緊走。
事到如今,只能說悔不當初!
那日但凡少喝些酒,少聽高堯康、高堯輔兄弟(都是高俅兒子)的攛掇與鼓動,都不會惹出這般禍事來。
就這樣,鄭修年哭了半日,到底是如木頭一般,被鄭億年半強迫式的換上家仆衣服,然后被鄭億年拽著,裝成主仆從后門出去,準備往馬行街夜市而去。
然而,兄弟二人剛一出后門,走了不過五六十步,便在后門巷口被一伙子打著燈籠的壯漢給堵住了,然后被帶到了對面巷內的一個鍋貼豆腐攤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