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既然今日等你在此時,便不是要問這般細致的,總有一些大略數據吧?”披著一件袍子的趙玖在燭光之下束手相對。“朕只要一些大略情況,和大略比例即可……這些總能輕易問到吧?”
“是。”楊沂中情知無可避免,便直接上前報上。“好讓官家知道,依律,凡妓女當入官登記,而臣所查探,入官籍者五百七十八人,多是去年、今年新增的,比之靖康之前近萬人的名冊相差太多。”
“若是相差不多,朕不如再跳一回井了。”
楊沂中假裝沒聽見這句話,只是繼續在榻前陰影中立身介紹:“但實際上,據臣所知,除了官冊之外,城東夜市、酒樓匯集之處,城南蔡河一帶,各有一些不入冊的私妓,具體與官冊比例說法不同,臣著幾名下屬出面,以盤查金人奸細的名義,黑著臉分開問了二三十個正店管事,大約平均了一下說法,在城東繁華之地,應該是一比一不足,也就是每店少則十來人,多則二三十,按正店生意興隆大小來分;而在城南市井之中,不好統計,但公認的是偏多了些……大約與官籍相比是一比二三的樣子。”
“是為了逃稅?城南更窮?”
“是!”
“總數大約兩千左近?”
“是……”
“為什么朕反而覺得有點少?”趙玖有些不解。“戰亂頻仍,背井離鄉的百姓何止百萬、千萬?東京又是天下最大城市……”
“官家。”楊沂中認真相對。“臣問過了,大多數是被直接買賣到富戶家中去了,官家還曾下令在河南、兩淮一帶贖過一回……不過,很多都是賣在淮河以南,所以這個數字就實在是難以查詢清楚。至于京城這里,臣在一些人那里也聽來一些別的言語,說是官家尚簡樸,惡太上道君皇帝昔日游樂舉止,下面的人便不敢輕易尋歡作樂,大戶人家回來,多也只是在外地購買女婢以避耳目,一時宴飲,都是叫了外賣,或者請了名廚,在私宅宴飲尋樂。”
趙玖醒悟之余,心中微動,卻又再問:“那這兩千人中,確系是被金人兵禍牽累破產的人,比例是多少?”
“……”
“為何不說話?”
“臣怕說了官家不信。”
“……”
“臣先著人問了二三十個正店管事,其中給出比例最高的,不過四一之數,最低的不過十一之數,大約平均下來,也不過是八一之數。后來臣又連夜去蔡河夜市,同樣問了二三十個酒店管事,也都如此。”楊沂中認真相對。“官家……建炎三年之前,地方軍賊土匪比金人為害更重,建炎三年之后,金**害所致多在河北流民身上,但官府在黃河各處渡口多有接收安置,反倒是京東流民更散亂一些,而京東流民如何也只能算是劉豫、李成的禍害。”
趙玖心中早已經信了,甚至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但面上卻沉默不語,半晌方才開口,卻又似乎直接越過了此事一般:“正甫……”
“臣在。”
“還記得八公山上咱們二人私下的言語嗎?”
楊沂中心下一慌,趕緊肅容俯首:“臣不知是哪句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