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搬運過程如此震撼的牌位聚在一起只占了這么點面積,還沒有這座從戰國時期便存在的高臺三分之一多。
牌位運送完畢,趙玖開始按照禮制進行祭奠……這次這位官家不需要像上次在岳臺一般當場問人了,早就有禮部官員提前教會了他,并私下排練多遍。
當然了,趙官家這般兢兢業業,岳臺對面的觀禮百姓卻不大可能看的清楚,甚至已經有這么一點微微的喧嘩聲再起了。倒是臺上,不少人看到趙官家這般乖巧的、認真的履行著一個官家的基本責任,卻幾乎是老淚縱橫。
畢竟,無論何時,一個至尊,愿意配合著所有人去做一件所有人想著官家該去做的事情,哪怕單個看起來并無實效,但依然是對官僚體系與儒家體系的極大配合與尊重。
而祭祀,尤其是這次同時祭祀天地與亡人,更是讓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安全感。
想當年,仁宗皇帝出城來求雨,雖然事后京東依然因為沒下雨導致糧食絕收餓死了人,但只是仁宗端著那個胖胖的身子出城這一遭,便受到了朝野的齊齊稱贊與認可。
所謂仁宗皇帝百事不會,只會做官家,大約就是如此。
與之相比,正在認真做著各種復雜動作的趙官家就不大會做官家了,他會打仗,會拉攏宰相和帥臣,會寫《西游降魔雜記》,會殺大臣,會挖魚塘,會只有兩個貴妃,但就是不好好做官家。
祭文寫的很好,是幾位魚塘學士與中書舍人一起擬定的,四六對仗,文采風流,趙官家雖然不大懂其中典故,但這幾日也已經熟讀了好多遍,朗朗上口還是有的。
而此時,這位號稱要紹宋的趙宋天子穿著十二章袞冕,背對著自己的文武臣僚、首都百姓,周圍環繞著僧侶道士、御營騎步,面對著這么多牌位,手持一張寫著祭文的白娟,款款以對。
說句心底話,這個場面已經讓很多人感動了——無論如何,此時大略看上去,這個年輕的官家總還是個好官家的樣子的。
讀完祭文,在禮部尚書翟汝文的指引下,公相呂好問上前奉上陰燃的火石,趙玖則在一開始自己親手插上焚香的香爐內,將祭文焚而禱之。
到此為止,算是大約結束了祈禱的流程……按照他親自參與、呂公相發布的設定,接下來,他這個官家就該主動退場,和尚們與道士們啟動兩個大陣,文武百官以下,無論士庶,雖仆役雜民,都可自由到臺下焚香憑吊。
但不知為何,趙官家燒完祭文以后,居然有這么一點意猶未盡,有一點東西塞在心里,不吐不快。未必是那篇祭文不佳,只是趙官家想自己說出來而已。
“樞密院編修官領邸報事胡銓何在?”由于十二章袞冕著實行動不便,不好扭頭的趙玖只能整個轉過身來端正相對,然后才出言呼喊。
一身綠袍的胡銓聞言,立即從隊列末位、幾乎算是岳臺階梯后半段的位置中出列,然后匆匆來到官家身前行禮,稱呼也格外鄭重:“陛下,臣聽旨。”
“明日祭文,署名改為朕與宰執、諸秘閣重臣聯名。”趙玖昂然吩咐道,即刻引來許多在場文武的欣慰之色。
“臣得旨。”胡銓對此當然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