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林杞的意思很清楚,既然要考慮人心,賦稅是不能再提了,而商稅作為大宋財政重要一環,雖然理論上還有壓榨空間,但考慮到商稅事實上也關乎占大宋人口比例很多的城市民心,便不該再拔苗助長,而是應該沉下心來,讓它自己緩慢恢復。
不過話又說回來,待其緩慢恢復,固然是王道的做法,可現在不是準備用兵,直接就缺錢嗎?
于是林杞干脆直言,想要搞快錢,又不想再失人心,那就只能在國債與交子上考量了……這是一個必然的導向。
實際上,林杞的這番話,趙玖在之前與宰執們討論時,就已經預演過一次了,彼時,劉汲就是這么分析的,而李光立即出言駁斥了他。
“臣以為戶部尚書所言浮于表面,內里未必得當。”就在這時,國子監祭酒陳康伯越眾而出,當眾駁斥。“臣雖不善財貨之事,卻知道一些根本道理……說到底,天下財貨就在那里,田賦發于隴畝,稅務起于市井,都是有跡可循的。而如今朝廷的困境在于,淮河以北受戰禍殃及,又要養兵圖北,不得已南方加賦稅,以至于失了一定人心,所以田地上萬萬不能再打主意,市井中也不該再打主意,而高麗、日本、大理、吐蕃,乃至于大食就那么大,每年商貿所得也不可能驟然超出預計。那下官敢問林尚書,現在想要用國債、交子來取財,總得有個取處吧?!你準備用這個取誰的錢?”
被無數火盆映照的如白日一般的中軍大堂內,所有人一時間都陷入到了某種微妙狀態中,有人緊張,有人躍躍欲試,有人心下惶恐,有人若有所思。
宰執們的開場,就算是有演《白蛇傳》的嫌疑,但他們高屋建瓴說出的話,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國家就是有這個財政上的問題。
而迫于職責所在接上這個話題的戶部尚書林杞,他的分析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便是陳康伯,這個主戰派中的年輕領袖人物,剛剛升了正職,又年輕氣盛,話說的直接而操切了些,但也同樣無可辯駁……邏輯就擺在那里。
所以,趙官家和宰執們一唱一和,到底是想用國債、交子來撈誰的錢?
“天下間專有一些人,不事生產,坐享其成,國難之時,不愿拔一毛,國難之后,卻又蠅營狗茍,求財、求官、求地、求利。”就在此時,吏部尚書陳公輔忽然走出行列,卻沒有去看身后官家與宰執,反而是扭頭相對身下,并昂然出聲。“現在國家這么艱難,財政充一分便要用一分在軍上,以至于連至尊都要在后宮養魚植桑,那留著他們在哪里肥腸滿肚作甚?!只是做法事、充公閣嗎?!”
“南無阿彌陀佛。”
隨著朝廷中樞大員們這般一層層圖窮匕見,一瞬間,在心里念了一句佛的法河主持甚至覺得有點委屈……下午不還好好的嗎?我說你是菩薩,你說我是羅漢,到了晚上就這般?
難道真要殺雞取卵,田地盡收,浮財盡沒?
若是這般,也就難怪明道宮的人沒來了……他們家早就被官家在四年前搜刮干凈了,連道祖金身都刮了。
實際上,莫說這些和尚道士商人,聞得這般殺氣騰騰之論,便是衍圣公等人,也有些莫名惴惴起來……總不能連曲阜的祭田都要沒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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