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別的,這才區區三年,就已經有三個人直接在朝堂上成為一號人物了。
這其一,乃是掌握了日益龐大且強大的邸報系統,位卑權重,隱隱與胡寅、胡閎休齊名,號稱三胡的胡銓(當然也有說四胡的,乃是將胡寅的弟弟胡宏強行塞了進來)……此人行動,足以直接影響朝局朝政。
其二,也是同樣位卑權重的探花郎虞允文,此人掌握了權力絲毫不弱的軍事統計司外,更要命的是背景深厚,他父親是當朝樞相張浚親信,本人當然也算是張浚嫡系,而他岳父則是位列帥臣之一的張榮……說起來,小虞探花理論上還算是林尚書下屬呢。
至于最后一人,當然是那一期的狀元趙伯藥了,他本身是遠支宗室,還有一個岳父汪相公的遺澤,如今也早已經結束了鄭州通判履歷,回到了中樞。而依著眼下朝廷對各種職務的簡化與化虛為實,此人眼瞅著應該就要直接拜為舍人或者干脆學士的,然后一邊修史,一邊在官家身前養望,前途比胡銓、虞允文還要穩妥,而且難得仕途走的那叫一個正大光明。
至于說同期的岳飛、曲端,不提也罷。
而二甲第二的梅懋修,作為林學士的世交之后,當然也算是其中佼佼者,當日出為無為軍判簽,后來因為人手和專長的問題,在呂頤浩統攬兩浙事務期間,被昔日還是小林學士的林尚書直接舉薦,轉為一任提舉市舶司舶,如今坐滿三年外任,卻是被趙官家親自點名,在這波大的人事調動后選調回了京城。
當然了,恐怕其中還是少不了這位林尚書的參與……所以,從世俗官場的哪個意義上來說,此人都算是林尚書夾帶里的人物,或者說互相為政治資源的那種。
此人入京,交付官面程序后就來拜會林景默,也本屬尋常。
閑話少說,雙方廳中見面,奉上加了姜汁、奶皮的熱茶,各自落座,這梅提舉固然是年輕有為,氣質不落書香門第,但林尚書經歷多年內制,外加一任經略使,到底也是氣度更佳……二人閑談幾句,渾然不落俗語,只是說家鄉風貌,地方軼事,天氣時節,文學詩歌。
然而,說破大天去,二人也是標準的官僚,而且相互為政治上的一黨,總躲不過正事。
“南方輿論頗與中原不同,可有說國家政局的?”端坐主位,捧著一杯熱奶茶的林尚書隨口而問。
梅提舉稍一思索,卻也失笑:“好讓世叔知道,李相公(李綱)在彼處,總是管不了自己嘴的,何況道學一脈如今多往南方名山大川立身,而白馬紹興之事后,各處返鄉官員也屬南方最多……便是呂相公(呂頤浩)也管不住那么多人的,如何不說國家,不論政局?”
“都說什么?”
“借寺觀、豪商、親貴發貸,收這些人的押金押金擴充交子務后,南方各處即刻便說,這其實是王舒王的青苗貸重現人間,只是官家知道差役不靠譜,選了民間原本的高利貸者合力發青苗貸而已……還是奪民之利,還是有失控為禍的嫌疑。”梅提舉趕緊應聲介紹。“不過……”
“賢侄以為呢?”林尚書忽然打斷了對方,然后品茶坐待。“賢侄如何看待他們議論?”
梅懋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認真相對:“小侄看法與他們看法其實相近,還是青苗貸,只是官家又有些新意,知道純用官府走不通,便官督民辦。而既然是督,那這種事情,監管稍弱,或者官民勾結,就注定會有昔日失控之害……不過,小侄以為,即便如此,總還是要做的,不能因噎廢食,尤其是國家要做事,財政上少不了需求。”
林尚書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重臣氣度愈盛:“此事之外呢?南方還有什么大的議題?”
“此事之外當然是國朝殄滅西夏后引發的大辯論。”梅懋修當即應聲。“而此事,南方的議論過程卻又因為前方消息分成前后三段……”
林尚書聞言而笑,儼然是瞬間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