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般議定,但讓張榮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往后幾日,明明已經巡河妥當的趙官家卻根本沒有挪窩的意思,只是在河陰枯坐,居然一直熬到東京那里楊政判了斬立決,外加貴妃親叔叔和大理寺丞一起被流放的文書送到……這似乎真就坐實了趙官家是專門出來躲事這個說法。
但是,這種看法也很快便消失不見了,因為趙官家在親手批復了這些判決后,依然不動。大冬天,這位官家居然就這么帶著零零散散幾個近臣和一千兵馬,在一個造船場旁的軍營里窩著了?
真就是窩著了,連幾十里外的鄭州都不去,宰執們試探性邀請官家回鑾也不答應,這就搞得很多人都有些慌亂起來……
畢竟嘛,說一千道一萬,別看什么三大案誰不給誰臉的,可官家此番西北之行到底是滅了西夏,臣妾了契丹與蒙古,收復了許多州郡吧?
他的威勢是有增無減吧?
誰是君誰是臣總沒變吧?
這種情況下,趙官家跟個老虎似的在距離京城不過一百多里地的河邊窩著,誰能睡好覺?
而終于,隨著這位官家匪夷所思的沉默與等待,第一個撐不住的人終于出現了。
十一月十一,一個毫無意義的日子,原本往下游紹興例行巡視的張榮張都統實在是忍耐不住,于這日晚間突然折返,主動求見官家。
官家雖然已經脫了鞋上了炕,卻還是立即選擇召見。
“官家,俺不是想瞞著官家,實在是捱不過義氣,但想來想去,若是不給官家說,其實也算是負了義氣,而且還有個不忠……”張榮一進來便說了些匪夷所思之語。
而聽到這些,正在炕上躺著聽呂本中念邸報的趙官家只是一揮手,后者便立即會意,直接放下邸報與幾名甲士一起出去了。
而趙玖此時坐起身來,卻還是沒有言語,只是直接在剛剛呂本中所坐的炕上空位拍了一拍,乃是示意剛剛進門的張大頭領坐過來,全程并無多少驚愕之態,仿佛早就猜到對方回來一般。
“官家果然是如尤學究說的那般,早就知道了。”張榮將門口讓開,待呂本中出去,本能往前數步,卻中途醒悟,停在了炕前五六步的距離,然后插手一嘆。“俺也知羞,就不去坐了,站著挺好。”
“朕知道,卻也不知道。”趙玖也沒有為難對方,且大概是知道對方性情,言語不免坦誠的過了頭。“朕跟你說實話吧,朕在河陰主要還是在等人,并不是專門沖著你來的……”
張榮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