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臘月上旬,眼看著天氣愈發寒冷,趙玖復又將劉洪道遣回東京,以作布置,卻是終于進入到了齊州,來到了鼎鼎有名的濟南府。
岳飛與萬俟卨出城五十里相迎,君臣相見,卻一如既往沒有多少多余言語可及。便是王彥,做了一任經略使,又經過此番一行,也多少有些震動,卻只是板著臉,沒有在御前與私下生事。
而濟南府的視察同樣乏善可陳,無外乎是此處多了一些御營前軍的精銳部隊而已,而這些精銳部隊,趙玖未免就更熟悉了一些,所以也沒有過多的上心查探。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官家倒是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岳母,并與之交流了一番教養孩子的心得。
大概在濟南呆了不過四五日吧,趙官家便繼續東行視察,岳飛也率張憲部背嵬軍陪同護送趙官家一起東行,乃是順濟水而下,抵達了淄州。淄州這里尚屬于岳飛部駐扎,但再往東的青州卻便是張俊部御營右軍的駐地了。
然而,也就是在進入淄州后,尚未抵達青州之前,卻是終于出現了一個意外——數百名帶甲軍士忽然迎面而來,在高苑城外的御營前軍駐屯點外攔住了儀仗,請求謁見。
事發突然,上下齊齊小心,但好在此處本身就在軍營外,隨行人員數量也足夠,幾百人用這種方式請見,不大可能是兵變之類的事情,所以與其他人的緊張不同,趙玖倒是保持了從容,與王彥、岳飛等人一起進入高苑軍營,然后再召見這股軍士的首領。
但出乎意料,來人居然不是來找趙玖的,而是自稱來找岳飛的,甚至,待此人來到堂上,聞得是官家當面,干脆直接失措,一時惶恐不敢言,只是叩首而已。
這下子,隨行文武再度緊張起來不說,而趙玖終于也將試探性的目光對準了岳鵬舉。
“官家。”
岳飛如何不曉得事情根底,只是事情有些尷尬罷了,但事到如今,反而不敢不起身相對,早做解釋。“此人臣確系認得,乃是臣在荊襄平鐘相楊么時招募的一名降將,喚做郭太,后來臣將他安置在此處,充為副統領,領三百正卒。但此人大約數月前,臣尚在關西時,便已經自請離職,不算是臣的下屬了……”
“郭太這名字朕是知道的,跟黃佐一塊降服的……但離職是何言語?”
趙玖當即蹙眉,卻是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一名手下有三百家鄉子弟的副統領,趁主帥不在時離職,所為何事?而且看今日模樣,他那三百子弟是隨他一并離職的,而且還有甲胄軍械……彼時留在濟南管事的是王貴吧?三百降卒,就這般任他們直接離職了?”
岳飛一時尷尬,便是王彥、仁保忠等人此時也保持了沉默,因為軍旅生涯豐富的這些人此時早已經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一回事?”沉默之中,趙玖脫口而問,但幾乎是同時心中微動,儼然也有些醒悟過來了。
“官家,臣等再糊涂,也不可能真放任三百荊襄出身的正卒,直接帶著甲胄軍械在京東擅自離軍的。”岳飛被逼到墻角,到底是說了實話。“據王貴所言,彼時有御營右軍張節度處移文,算是平調。”
趙玖終于嗤笑一聲,端坐起來,然后對著下方跪在那里不敢抬頭的郭太問道:“郭太,朕問你話呢,張俊許你什么了?房子還美妾,又或者升兩級官?”
“都沒許!”郭太依然不敢抬頭,只是叩首。“官家當面,俺一個字的瞎話都不敢說!”
“那你為什么過去?!”趙玖終于蹙眉。
“因為岳家軍這邊約束的太嚴了!”郭太趕緊解釋。“不許這個,不許那個,三天一操,十天一練,太辛苦了……然后淄州這里挨著張家軍,俺跟張家軍的人熟悉起來,知道那邊松快,就想過去!”
趙玖面無表情,但卻已經信了,而看周圍幾個有軍事經驗的人,也都一副果然如此的姿態……其實,這種事情在封建時代軍隊中非常常見,而即便是御營體系建立以后,哪怕是前兩年也還是屢見不鮮,而且彼時規模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