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曲端本人,又與其他人不一樣……他是亂中起勢,然后剛起勢沒兩年,就被趙官家派胡寅和萬俟卨給提溜了回來,處于可殺可不殺的那種,所幸在文德殿前當眾挨了一頓鞭子,又閑置了一年,終于再去領兵。然后重設御營騎軍做了都統后,卻又一直沒湊夠規制,也就是平了西夏之后,才漸漸腰桿子硬起來。
而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般沉浮蹉跎,也就使得他的親信小校夏侯遠多少年了還是個親信小校。
想當初,當日吳玠擒拿曲端的時候,夏侯遠就是跟到最后的那個,如今雖說大約熬了出來,卻還需要一場大戰來取軍功,方才好離了曲端,出去做正官的。
“節度如何回來的這般早?”
夏侯遠被曲端喊破名字,沒奈何只能回轉,卻佯作無事,從容下了騾子,立在鐵象側前叉手相詢,端是一副老實樣子。“太學那邊已經好了嗎?”
曲端見到此人模樣,原本要嘲諷一二的心思頓時消無……不是他不想嘲諷,而是他知道,自己說什么對方都會裝傻,誰也不能奈何誰,偏偏又是最心腹的梯己人,不好打也不好罵的……便干脆直接在鐵象身上蹙眉以對:“太學那邊已經了了,我問你,早上出門前讓你去岳臺查驗值守名錄、然后私下查訪年節賞賜,你都認真做了嗎?”
“認真做了,但沒做成。”夏侯遠見到自家節度問到正事,便肅然以對。“皇城司跟軍統司的人,還有職方司的人,今日一并去了……我沒敢吭聲,陪他們轉了一晌午,剛剛回來。”
“哦。”曲大心中明悟,卻又繼續正色相對。“查出來什么嗎?”
“李副都統(李世輔)的輕裝蕃軍那里沒有啥亂子,都只是感激官家優厚,張大張二(張中孚張中彥)那里的素來是節度親自看著,也沒啥,反倒是劉副都統(劉錡)領帶的那兩個甲騎隊伍里,似乎有些賬目上還有人員上的說法,被軍統趁機對出來了。”夏侯遠有一說一。
曲端重新皺眉:“那些新招募的蕃騎都是土包子,第一年在東京,當然見啥都覺得好;劉錡那廝將門出身,手底下全是這等子腌臜事,心里明白卻沒底力去改,也算是狗改不了吃屎了……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夏侯遠只是在騾子前低頭以對,佯作沒聽到。
“也罷!”
曲端復又想一想,卻是搖頭以對。“官家自要借年假打個措手不及,便是不想我們摻和進去的意思,只做不知便是……年后自有說法。”
“節度說得是,我也是這般想的。”夏侯遠當即應聲。
曲端也在馬上點了點頭,卻很快又吊起眉來:“所以你便準備自己去快活了?這是要去馬行街吃酒?”
夏侯遠無奈,只能坦誠以對:“在營中時便約了幾個同僚……況且,這到底是傍晚了,去城北看蹴鞠賽它也沒有啊?只能明日下午去看表演賽。”
曲端全程冷冷無聲以對。
而夏侯遠情知對方的意思,卻是寧死也不敢提那一嘴……真要是一開口讓曲端去了,他們一群校官是去快活還是去遭罪,他夏侯遠還要不要在軍中混了……于是幾句話糊弄過去后,便也只能裝傻立在原處,愣是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