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如葉夢得、黃潛善,皇親如天子諸兄弟……白身以為皆可赦,以之彰陛下仁恕。”此人終于俯首說了實話。
“那要不要赦張邦昌與就在城西的太上淵圣皇帝呢?”幾位相公齊齊蹙眉不提,趙玖也終于拂案哂笑,卻又引得在座上百‘以備咨詢’的士大夫、豪商僧俗齊齊嚇了一大跳。
只能說,這官家,到底是跟傳言中有點像的……輕佻不似人君!
“張邦昌到底算是降了金人的,自然不能赦……”這人趕緊解釋。“至于太上淵圣皇帝,本就是在洞霄宮優養,當然也談不上赦,可是若能許太上道君皇帝、太上淵圣皇帝得歸東京,天下人想來也會稱道官家的孝悌……”
“你自稱是處州人,便是葉夢得同鄉了。”趙玖忽然打斷對方。“而且朕略有耳聞,說你素有詩名,乃是曾經在葉夢得門下讀過書……”
這中年士人一時怔住,然后趕緊下拜解釋:“白身俱是公心。”
“你行此策,本意大約是想給葉夢得求情,而朕也知道,葉夢得當日處罰的不清不楚,外人頗有為他感到冤枉的。”趙玖低頭看著案上文書,微微搖頭,語氣也依舊平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自言自語呢,得虧鳳凰山下西湖畔安靜如斯,大家全都豎著耳朵來聽,勉強聽了個意思。“但既是為葉夢得求情,又何必饒上黃潛善這種人呢?你真以為拖拽的人越多,反而顯得自己越大公無私嗎?還是覺得拖拽的人越多,越能以仁恕之道來讓朕屈服?”
“白身不敢。”
“不管你敢不敢,有些人是真的沒法赦的……如那黃潛善,雖未如張邦昌那般有降金之實,卻有棄土之政,更有連內侍以隔絕內外之陰謀,朕若要赦免他,其實也簡單,因為他如今就是一老朽書生……可一旦赦免,敢問朕何以對身側這位當時主戰卻被黃潛善逐出朝廷的李綱李相公?”說著,趙官家隨手一指。
而那中年士人瞥了一眼李綱后,也終于拿捏不住,開始慌亂起來,倒是李綱本人,見狀只是一嘆,并未言語。
“非止是李相公,朕又何以對當日救朕出明道宮的呂好問呂相公、張浚張相公,以及就在此處立著的彼時有救駕之功的楊沂中、劉晏二統制?”趙玖抬起頭來,繼續以手指向了身后,引得楊劉二人趕緊躬身振甲行禮。
那士人愈發慌亂不及,也趕緊請罪:“白身無知……”
“還有朕的那些兄弟……”趙玖沒有理會對方,而是環顧左右,帶著解釋的姿態稍微揚聲說道。“赦當然可赦,有什么不可以赦的?但朝廷剛剛下了宗室改革方略,以作節省,現在赦免他們,恢復他們的王爵,朝廷的法度怎么辦?其余遠支宗室會不會說朕偏私,說朝廷是針對他們?”
那士人已經躬身低頭不敢抬起來了。
但趙玖依然沒停,只是在諸多東南士大夫、豪右名流面前繼續感慨不及:“至于說二圣……你以為,把他們迎回東京是好事嗎?你現在快馬去問問淵圣皇帝,他敢不敢隨朕回東京?你說你給葉夢得求個情,弄這么大干嗎?”
那士人幾乎已經站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