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座山如何?”韓世忠努嘴向南。
解元詫異回頭,只見尚有余光兼月光的暮色中一排山嶺輪廓清晰,正黑洞洞蹲在那里,其中一座挨得比較近的,明顯高度、寬度超過其余山頭,應該正是韓世忠示意所在……但解元仍然不解。
“想要攆走拔離速,最好是趁熱打鐵。”韓世忠見狀從容解釋道。“趁著他摸不清白日這一場到底有多少傷亡,我們有多少兵力的時節,今晚稍作歇息,即刻再度奔襲過去,尾隨撒離喝的潰軍敲他大營,逼他撤兵轉回臨汾……可咱們兵少不說,若是倉促再往前去,后勤也不足,一旦受挫,屆時又天亮,反而要出大事……”
解元頷首不停,不要說自古以來,便是他們二人親身經歷過的樂極生悲之事就數不勝數。
“不過,所幸敵營與鐵嶺關只隔著一條小小澮水,若李彥仙能提前知道咱們想法,與我們一起合力出兵,便是不成,咱們也能從容進退。”韓世忠繼續言道,卻是道出了自己的的想法。“所以,我想仿效當日馬擴舉止,點火燒山,以作威嚇,也當聯絡。”
解元怔了一下,本能搖頭:“馬總管當日并未燒山。”
“一個意思。”韓世忠嗤笑以對。“大家一下午沖了六十里,正該歇息,難道還要讓大家臨時造火把,再上山不成?”
解元點了點頭,一聲不吭,轉身離去。
“你去哪里?”韓世忠詫異相對。
“去燒山。”解元停都不停。
“不歇一歇嗎?”韓世忠愈發不解。“況且燒山這種事情,哪里要你一個副都統過去?一個都頭足夠了!”
“五哥。”解元終于在相隔幾十步的距離停下,回頭相對。“你這個主意極好,正是眼下最妥當的計策,不可能不去做的……但你看沿途村莊,全都空空蕩蕩,人都到哪里去了?”
韓世忠微微一怔。
“我沒有阻礙軍事的意思。”解元繼續言道。“但我是副都統,又是本地人,只要告訴下面軍士此事,再親自往山下一站,他們自然會先盡量驅趕山中百姓,然后再燒……否則以他們眼下的疲敝,怕是直接一把火了事,到時候又如何呢?”
韓世忠沒有言語,只是點了下頭,便低頭去忙了。
而解元也不再多言,直接轉身離去。
就這樣,到了半夜時分,初冬落葉堆積的山頭上,火勢漸起,繼而一發不可收拾,火勢耀眼滔天,汾水兩岸被映照如晝。
就在匆匆隨韓世忠追擊到此處的宋軍在平原上怔怔盯著這巨大火炬之時,同一時刻,已經接觸到了部分敗軍,此時正在汾水南岸,夾著汾水支流澮水立營的拔離速及其部金軍主力;與拔離速對峙,正夾在鐵嶺關立營的李彥仙及其部宋軍主力;包括此時已經得到通知,就在韓世忠南部幾個缺口上的御營左軍許世安、陳桷等將,卻也是同時目瞪口呆,察覺到了這里的動靜。
其中,許世安和陳桷行動最快,這二人本就接到了解元的傳令,此時更無猶疑,卻是即刻連夜發兵向北支援。
而與此同時,鐵嶺關上的李彥仙,卻也是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韓世忠的意圖——窺破西面缺口可能破綻的正是他,促使韓世忠出兵救援的也是他,而在符合預期的時間,在既定戰場的東面出現了這種動靜,用腳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必然韓世忠成功阻擊了金軍,并正面擊潰對方,然后追擊至此。
至于點火燒山,有馬擴之前先例,什么意思,當然也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