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微微頷首,剛要說話,卻又立即意識到了什么:“李節度為何不說拔離速?”
“因為我要專說此人。”李彥仙嚴肅以對。“拔離速這個人,不能將之視為單純宿將……他一開始還帶著兩百人的時候,便是在婁室、銀術可身邊作戰的,而且往往被二者指定去做一些稱不上獨當一面,但的確是獨立領軍的差遣……粘罕要總攬軍政,西路軍常常被婁室、銀術可二人分領,而二人又往往讓拔離速獨領偏師……郡王,此人一開始便是照著一個帥臣路子走的。”
韓世忠想了一想,若有所思:“拔離速本就是太原行軍司都統,標準的帥臣,李節度是想說,此人在金軍帥臣中是個有水準的意思吧?”
“不是。”李彥仙微微搖頭。“下官是想說,此人是個真正的帥臣。”
“帥臣也有真假?”這次輪到韓世忠失笑了。
“帥臣沒有真假,但有虛實,就好像郡王之前在關上跟下官說,咱們此次河東進軍,真正的元帥是官家,而郡王你表面上是個元帥,實際上只是一個先鋒一樣。”李彥仙扭頭盯住了對方。“郡王還記得嗎?”
韓世忠終于肅然,而身后諸人卻是齊齊勒馬向后,搖搖晃晃退步不停,儼然是被這二人在鐵嶺關上給弄出習慣來了。
韓世忠等了片刻,等身后諸人都稍微遠離,方才認真相對李少嚴:“若按這個說法,這金軍真正帥臣須是死了的三太子訛里朵,或者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太原或者井陘的四太子兀術才對。”
“下面這段話,不是在嘲諷郡王,更不是在與郡王斗氣,若有得罪還望郡王海涵。”李彥仙輕微嘆了口氣,難得在馬上握著韁繩與對方拱手。
而韓世忠猶豫了一下,也在馬上拽著韁繩還禮。
二人各自放下,李彥仙卻是即刻開口:
“依著下官來看,帥臣也是有區別的,有實帥也有權帥、有正帥也有偏帥……這些都是帥才。”
“你是想說我是偏帥?”
“是。”李彥仙毫不客氣的應聲。“韓郡王才能卓絕,天賦異稟,悍勇知機,打仗的天賦,真真是所謂古之名將那般,讓人望而興嘆,決計是學不來的……但郡王的這般才能,往往止于萬眾之下,萬眾之上的本事其實只做到知人善用、嚴肅軍法這個層次,戰場調度、配置計劃,往往只能大而化之,然后往往還是要親身率精銳上陣以定勝負。”
“不錯。”韓世忠居然帶笑頷首。“知我者李節度是也,這就是我為何要提拔王勝和為何總是帶著解元的緣故了……王勝是個能用眾的好手,解元是個能與我配合的心腹……打起仗來,我就把王勝當鐵砧,解元當側衛,然后自己就帶著背嵬軍當投槍來一擊決勝。對了,還少說了一個許世安,許世安這個人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為人穩重、善于補缺,我總是讓他來拾遺補缺,都督后路。”
“這也是下官說郡王是偏帥,而不是單純一將之才的緣故了。”李彥仙喟然道。“否則,郡王與王夜叉又有何異?”
韓良臣似笑非笑:“王夜叉也是個好漢。”
李彥仙微微一怔,然后旋即改顏:“不錯,王夜叉也是好漢。”
“我是偏帥,誰是正帥呢?”韓世忠繼續笑問,似乎心情依然不賴。“官家嗎?”
“官家是權帥。”李彥仙也隨即笑對。“這便是下官要說的了……官家這種帥在于震懾上下,調諧陰陽,定分作斷,卻未必真的要通軍謀。對面死了的三太子訛里朵、活著的四太子兀術,其實也算是半個權帥……論軍略,兀術未見有什么大略,訛里朵也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架不住大金國是完顏家的,他們只要能聽從意見,做出最好的決斷,便已經算是一種帥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