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河北這里,黃河分兩道五岔,自南向北來數,大名府正好居于第三、第四條岔中間……咱們相當于盡取東道兩岔,正位于第二、第三條岔之間……”
“你們咋盡說廢話?”張榮愈發聽不下去。“只說結冰后到底怎么守就是了唄。”
“張都統,下官的意思是,咱們現在處于黃河東道、北道中間,分叉口正在這大名城周邊不過十來里寬,越往后卻口子就越大,尤其是過了夏津,更是陡然一闊,到了海邊便干脆是整個滄州,南北近三百里的口子了……這些日子,兩位在河道岔口這里進取,而我御營右軍負責在下游收尾,兵力鋪展于數州之地,委實乏力……這一次兵敗孫生,就是明證……這第二、第三條岔道之間,地域著實太廣,若無援兵,我怕連夏津當面都守不住。”
“你是說,咱得往后撤?”張榮也忍不住皺眉頭了。“撤到哪里去?”
田師中扶著筐子旁的長繩,去看岳飛,岳飛卻只是松開手抱懷而立,若有所思,并不言語。
無奈下,田師中也懶得再弄這些虛把式,直接說了真心話:“撤到哪里是兩位節度說了算,但御營右軍兵力鋪展太開,冬日結冰后,沒了河道阻礙,莫說繼續進取了,便是眼下這個姿態也不能維持……否則說不得就是被金軍分割掃蕩的局面!依著下官的意思,若是撤回十日前的戰線上,倚靠著第二條岔道沿線布防,也多少能與朝中交代……這剛得的半個大名府干脆就別要了!”
張榮連連搖頭:“大名府這里決不能棄!”
田師中無語至極,偏偏對方官職遠高于自己,而且一個水將不懂陸上的事情也屬尋常,卻是懶得與對方計較,只是盯著岳飛來看。
岳飛靠著齊胸高的筐子,抱懷沉默片刻,終于冷靜開口,卻是先對張榮說道:“我說幾點……首先,御營右軍本就兵少,現在守著濱州、棣州、德州、博州,外加新得的半個大名府,十好幾座城,委實兵力分散的利害,一旦結冰失了河道的阻礙,金軍大股聚集過來,一則根本守不住,二則,便是金軍不理會,右軍也只能縮在城中,起不到任何遲滯阻擊作用……確實要棄一些地方,而且要早棄,才能騰出手來在要害地方使出力氣來,御營右軍的這個難處本帥心知肚明,也很以為然。”
“正是此意。”田師中趕緊懇切相顧,但大籃子里卻只有王貴朝他笑笑。
張榮只是搖頭不止。
“其次。”岳飛復又扭頭對準了田師中。“張都統的意思本帥也知道,他不是在為難你們右軍,他要的是大河封凍期間,尋一些帶水港的城保全船隊……眼下來看,最好的地方其實是這附近的故城鎮,上游的韓張鎮,還有商胡埽……要護住這些地方,有沒有大名城根本不是一回事。”
“也不光是俺寶貝自家船隊。”張榮也認真插嘴解釋道。“關鍵是有船隊在手金軍才會顧忌,不敢大舉渡河,以至于被俺們水軍鎖了后路……所以,從大略那里來說,從紹興(白馬)到濮州,再到腳下大名城這片分叉地,是要搶在封凍之前,能盡量占一處便占一處的。”
田師中也嘆了口氣。
其實,他聽岳飛的話聽了一半的時候就徹底醒悟過來……他剛剛心中只是埋怨張榮這個粗人不顧御營右軍的難處,卻也忘了御營水軍也有自己的難處。
這要是趁著封凍,被金軍燒了、毀了船,且不說開春宋軍如何尋法子進取大名府了,便是東京也就真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