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當然知道楊沂中身份特殊,可能說的就是官家本意,但此時看到對方一言,周圍各部抽調過來的近百統領官們就都紛紛頷首附和,卻是激傲性子上來,反而怒極:
“若是足下非要借近臣榮寵反指于我,既如此,此陣你自當之便可,何必要我來做總攬?!”
“王總統!這一戰難道是你爭先求榮、使氣立威的時機嗎?”
聽到這里,一直保持謙卑姿態楊沂中卻是猛地抬起頭來,單手扶刀,言語清冷。“自官家至三十萬御營,乃至于兩河離人、東南士民,天下合力而為十年之功,方有今日之戰,你受官家信任,來為天下執此一擲,不思萬無一失,反而要以一人之私而廢天下安危嗎?!”
王彥終于愕然,且其人環顧左右,見只周圍近百統領卻只是盯著自己與楊沂中來看,張子蓋更是扶刀轉到楊沂中身后,卻居然有些慌亂氣餒起來:
“若如此,且聽你言,靜待戰機。”
楊沂中拱手恭敬行禮,肅立歸于一側,依然不動。
且說,楊沂中這話說得有些重了,王彥那里無論如何是不至于以私廢公的,當然,王彥此時發作性子也很過分……但是雙方失態本質都是緊張,都是情知勝負將定,且或由自己雙方來定,心緒不能平罷了。
而且,真要說心緒不平,這個戰場上最不平的,也絕不是宋軍這一方。
“活女!”
兀術誠懇安慰著身前的完顏活女。“俺知道這個時候已經到了要一擲求勝的時候了,俺甚至已經讓訛魯觀帶著真定那個萬戶里的騎兵過來了……但你一定要壓住火氣,這個時候,勝負全在最后一擊,只有咱們所有兵馬瞅準時機,一起合力出擊,才有可能反敗為勝……趙宋官家來到高地,不正是咱們之前預想的最好結果嗎?大軍獲勝之余,說不得還能有奇功。但須等一等,等宋軍這支剛剛過來的騎兵稍微疲憊一下,咱們就三面出……”
“四太子不要說了。”
活女冷冷打斷對方。“你既然過來,我如何會擅自出擊……反倒是你,自來帶這邊以后,便一直這般喋喋不休,怕是已經心里恐懼到了極致吧?”
很明顯,兀術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直接轉過身來,但等他回身,看到高地制高點上清清楚楚的龍纛和龍纛后的那三面大纛后,卻又不由口干舌燥,還是想回身與活女說個不停。
但當這位金國執政親王回過頭來,剛想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卻又猛然覺得高地那里似乎有些不對,便復又回頭去看……隔著牛毛細雨看了幾眼,卻又一時看不出哪里有問題,便復又重新轉過身來。
但這一次,他驚愕發現,活女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身后方向,也就是龍纛方向,然后漸漸連嘴都忍不住微微張開了。
這是字面意思上的目瞪口呆。
于是兀術趕緊回頭再來看,但混亂而龐大的戰場引入眼簾,外加滿腦子各種軍情,他明明感覺到了一絲巨大的危險,卻還是一時無法辨認,以至于越來越急,越急又越無法辨認。
于是,這位大金國魏王直接拽住了活女,以作征詢。
“拒馬!”活女氣急敗壞,以手指之,說出了一個似乎很致命的詞匯。“魏王,你沒看到宋軍正準備滿山鋪陳拒馬嗎?!”
兀術如夢方醒,但他忽然又有些不解——宋軍在龍纛周邊大面積鋪設拒馬,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