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西側,宋軍在擊垮了金軍西線兩個萬戶后已經全面占優,并在努力嘗試撕裂最后的阻礙,完成從高地后的包抄……可正如之前所言,西線投入戰斗最早,一上午加中午的雨中激戰后,雙方人馬全都非常疲敝,士氣也都很低落,金軍固然是在強撐,但宋軍的攻勢也根本不能與之前相提并論了,再加上還有夾谷吾里補從燕京帶來的這個全騎兵萬戶在仗著部隊的局部機動優勢人員層迭支援維護,什么時候能啃下來,誰也說不清楚。
高地正面,宋軍在擊潰了阿里部后,成功的與西線的部隊連成一片,所以一直能夠維持住優勢和推進氣勢。但與此同時,正面的高地金軍不乏宿將,而且四個萬戶也同樣連成一線,頹而不潰,所以高地上始終沒有形成如西線那樣的突破局勢。
至于高地東側,剛剛開辟的東線戰場這里,戰事規模雖然稍小,可難得雙方大略勢均力敵,而且還都是生力軍,再加上完顏斡論、耶律馬五以及酈瓊、喬仲福、張景這些人都是公認宿將,倒是打的有來有回。
非要做個總結,那就是沒有奇跡,也沒有什么神機妙算。
戰爭持續了那么久,雙方早就對對方的戰術、人員配置、裝備一清二楚了,圍繞著重甲這一最有時代特色的軍事科技,雙方也都摸了個透……至于兵力上的估計,或許沒人能做出一個準備統計,但大略上雙方也都是有數的。
包括那幾百個駱駝砲也不過是一個錦上添花的存在,沒有實際上影響主要戰局。
只能說,宋軍原本就士氣、兵力全面占優,所以此刻理所當然占據一個大略優勢,但偏偏不足以迅速摧垮對方的厚重兵力;而金軍雖然開戰前就知道自己處于全面劣勢,卻也盡可能的通過控制高地、隔河立寨來獲取一定的戰術優勢,但這點戰術優勢又不足以抵消他們的全面劣勢。
之前的雨水和眼下的春雨,也對雙方是一般公平的。
而若是沒有奇跡和什么奇謀妙策,這個時候,能夠影響戰事的發展與走向的,無外乎就是什么時候進一步將手中的牌給打出去罷了。
實際上,吳玠在得知金軍大營與真定府之間只擺了一個殘廢的萬戶后,一度起了讓曲端率部偷襲繞后的想法,但旋即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甚至都沒有跟趙玖討論這種可能性……戰斗進行到這個程度,不可能再分兵的,只能盡量往主戰場集中兵力這一條路可走。
也正是基于這個道理,呂頤浩不失時機的勸說趙官家適時渡河,唯獨這位官家,還想著一個更合適的契機罷了。
但這個契機沒有等太久。
大約就是趙玖說出那句‘再等等’以后兩刻鐘不到的功夫,劉晏還沒有將三萬輔兵整飭利索呢,隨著拉鋸戰的持續,張玘部忽然隨著一波推進,控制下了高地上的東側坡頂,那是高地上東西兩個明顯高點之一。
已經進發到石橋前的‘指揮若定’大纛下,吳玠望著那個高點上的張字大旗,居然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然后迅速回頭向趙官家專門給他調撥的赤心騎下令,要求曲端帶領剩余宋軍鐵騎,果斷渡河出擊,從彼處壓上,以作突破,同時將此軍令轉告御前。
他沒有提及官家本人該如何,這件事情輪不到他來下令。
昔日下屬的軍令率先傳達到御營騎軍那里,曲大沒有半點猶豫,立即下令劉錡、張憲、張中孚、張中彥等將各歸本部,然后沿著之前酈瓊部隊渡河時架設好的浮橋進發出戰,而他本人更是騎著新鐵象一馬當先,直接率親衛先行渡河……這倒不是說,曲端忽然又對自己的兵馬充滿了信心,或者說看了大半日慘烈戰斗對此戰還甘之如飴,而是說,事到如今,他便是再愚鈍也不可能猶豫和退卻的。
榮耀與責任也好,政治壓力也罷,軍法威勢也行,他和他這一萬多缺乏休整的騎軍此時都必須一往無前。
就跟之前參戰的十余萬大軍一樣。
“曲都統。”
剛剛渡河,一名赤心騎便跨河追來,告知了曲端一個消息。“官家有旨意,著御前剩余的一千多赤心騎隨你調用……”
曲端難得一怔,但來不及表達感激,他就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然后下意識向河對岸的龍纛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