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大方到了極點。
總而言之,第一個敕約,上下大約十條,基本上就是要明確一個超出了大宋范疇,同時囊括了西遼所領西域在內,包括大宋、高麗、越南、大理、蒙古、女真在內的中國之概念,定下一個通行的基本政治框架……而因為中國自古就有一個天朝上國的朝貢體系存在,所以這個框架并沒有引起多少反對和不解。
很多人一直到現在都只是以為趙官家要借此大勝,重立自古以來的朝貢體系呢。
不過有意思的是,僅僅就第一個敕約來看,卻并沒有直接提及朝貢這個體系最基本的東西,反而著力強調大家都屬于中國,大宋皇帝同時還是中國天子這些東西。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個定爵位的補充文本,似乎有趁勢削弱部分國家,加以制衡的意思,但偏偏高麗、女真都不敢反抗,契丹自治路那里耶律余睹更是無話可說,在蒙古人看來,這玩意反而有加強集權的意思。
至于說定漢話為通用語言、定漢字為通用官方文字,推崇儒釋道,以原學進士這些空泛之論,在大部分人看來,就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了。
這年頭,難道還能讓大家學英語不成?便是原學,也不過是趙官家對儒學的自用罷了。
當然了,還是有聰明人的,金富軾就對這個中國天子有權力管轄諸國這個政治概念有些敏感……作為這個時代難得的民族歷史學家,他一直在嘗試理清高麗國統傳續,試圖用隋唐時的三國動亂(高句麗、新羅、百濟)給高麗一個國家與民族上的概念指定……此時當然有些惴惴與惶恐。
唯獨還是那句話,趙官家如今威勢赫赫,玩弄乾坤,他連三選一選女真國主的事都能干出來,岳飛的軍隊就在遼陽,將高麗的主力部隊給看的死死的,誰還能反對不成?
要反對,先反對自己的高麗西京公爵啊?!
于是乎,一番擾亂之后,第一個敕約大差不差的被一致討論通過,而第二個敕約也正式出現——這是大宋與諸邦的《友好通商航海敕約》。
前后三十條,全都是一些讓在座諸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什么國家保持友好啊,商業自由啊,旅行者、移居者在對方那里經商要受到保護和認可啊。
三十條,每一條甚至還有三四條小條,文本是第一個敕約的十倍之多,里面詳細甚至累贅到細細說明了本國人在對方國家死了,財產繼承怎么辦這種破事。
莫說合不勒這類人幾乎放棄,連金富軾這種人都覺得頭皮再度發麻起來。
而且看來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讓金富軾這些人感到震驚的是,這真的是一個平等的條約……所有條款都是相互承諾的,跟上一個敕約中什么父子之國,君臣國格,什么我家秦王、魏王跟你們國王是一個等級的完全不同……金富軾甚至找不到一個以大宋為單獨主語的句子。
平等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當然了,金富軾真不愧是這個時代的一國之精英所在,其人扔下敕約,想起之前大宋官方往高麗傾銷瓷器那檔子事,似乎又有了一絲醒悟。
“陛下。”金富軾小心翼翼朝抱著女兒的趙官家詢問。“此敕約只約定相互關稅必然為諸國最低,卻沒有定下兩國之間關稅必然相通平等之論吧?”
“不錯。”趙玖一下子便曉得對方是在想什么,當即笑對。“金元帥且放心,沒有強買強賣,沒有逼迫免稅……一切就是公平交易,你們覺得瓷器太多了,不想買,那就不買。”
上來就被堵住嘴,連金富軾都有些恍惚,只覺得趙官家太大方。
“這個敕約的本意在于,朕不要朝貢、賞賜,只要民間公平商貿,諸國流通如一便可。”趙玖繼續開口解釋了下去。“此所謂大同之道也,也是朕之夙愿所在!更是戰后反思所在!想當年,若女真人能自由發賣東珠、海東青,不受契丹壓迫,何至于起兵反遼?”
趙官家抱著女兒在上面言之鑿鑿,下面眾人卻只如金富軾一般覺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