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乃是趙宋官家于我朝大勝后索求河西六州西夏故地之事……信中言語隨意,而從后續書信來看,先帝也沒有任何遲疑……想來此事與我等昔日所想并不一樣,乃是兩位陛下早有心照不宣之約。”面頰上還有流放刺字的太師奴認真分析。“這應該是提醒我們,不要把這件事情當成什么羞辱,過分在意。”
蕭塔不煙想了想,一時沒有言語,只是去看其他人,待看到其他人文武,無論女真還是漢人全都頷首后,這才跟著點了下頭:
“不錯,是有這個意思……還有呢?”
“還有一件事,乃是陛下去年時便感到身體不行,曾一度憂慮,而趙宋官家的回信中雖然也多有慰問,但更重要的是,信中居然反加了一段警告……結合這這封信后先帝立即發動了對三姓葉護的鏟除……想來,先帝既是認可了趙宋官家的意思,也是意識到趙宋官家言語絕非兒戲,同時怕也是在暗示太后與都元帥,這便是趙宋官家維護兩國乃至于大遼統續的底線……”
“將那封信取來。”蕭塔不煙聞言一振,旋即下令。
而片刻后,立即有近臣撿出那封信,找到那一段,然后由當眾讀來:
“大石兄何其陋也?突厥之廣,豈是突厥血統昌盛?實在于突厥統轄海西數百年,居高臨下,故雜胡野種莫不附之,遂有突厥化之滋生,至于入目皆如三姓葉護自詡突厥者也。
比起類者,中國亦有,昔鮮卑之強,高歡漢種而盡習鮮卑,中華之深,劉淵、宇文泰胡種而盡習漢化。今宋遼何以為兄弟之國?互托脊背,在于大石兄以漢文與朕通信,在于宮帳皆言漢語,在于大遼上下皆知儒釋道……
若有朝一日,大石兄真有不測,而遼帳皆棄漢從胡,棄儒從伊……則兩國雖血緣可數,亦生死敵國也!屆時愚弟雖不才,亦可提東西蒙古十萬眾,仿大石兄昔日西進之舉,以清理西海!
反之,雖大石兄不敵天命,而西海河中秩序井然,宮帳亦遵祖宗之法,則大遼雖有萬一傾覆之虞,愚弟亦可提十萬眾,往援河中,使遼朝國祚不斷,耶律氏血脈不停!
此所謂根本之事,勿謂言之不預也!”
眾人聽完,愈發嚴肅,稍作討論,都覺這正是耶律大石一定要眾人來看的緣故。
至于之前一時忽略,乃是因為在場之人多是‘舊眾’,也就是從東面過來的……甭管是怎么來的,一開始跟著耶律大石過來的,還是后來投奔的,又或者是太師奴這種遣送的,乃至于戰俘,全都是說漢話、信仰儒釋道三教合一的,一直如此,所以并沒有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警告’。
“蕭大王以為如何?”蕭塔不煙思索再三,看向了蕭斡里剌。
蕭斡里剌稍作沉默,然后誠懇開口:“太后,恕臣直言,其實先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不過太師奴將軍等人礙于身份不好直言,只能說一半留一半罷了……其實,先帝只有兩個意思。”
這次輪到蕭塔不煙沉默靜待了。
而蕭斡里剌也沒有賣關子,只是稍微一頓便說了下去:
“一則,宋遼之盟乃是立國根本,不可輕易動搖……所謂河西六州故事、先帝骨殖歸于臨潢府、鏟除三姓葉護、趙官家十萬眾之警告,都是這個意思……所以臣以為,堅持國家大政之余不妨擺出個姿態來,請趙宋官家的一封天子敕封過來,就算是叔封侄了,并不至于丟了體面,想來燕京那里也不會真的有什么為難逼凌的。”
“那就派一使臣專務此事,隨先帝骨殖東歸。”蕭太后稍一思索,便直接應下。